（中篇小说）绝境(十)

雷电夺命

奇峰陡壁，沟壑纵横，荆棘丛生。山区的天，猴子的脸。山顶下雪，山腰下冰雹，山下降雨。

繁星在天幕上闪烁，下弦月还悬在山顶。一天凌晨4点多种，陈斌带着郑军、宋彪、王玉胜等登山好手，披星戴月，冒霜拨露，向海拔4689米的一座高山进发，上面设有国家级大地点。他们的任务就是把国家级大地点的坐标、方位角、高程联测下来。

他们背负仪器、脚架、侧钎攀峭壁，翻山梁，越沟壑，跨溪水，下软梯，穿密林。灌木寿藤，茂密如织，衣裤被晨露浸透，通身湿淋淋。下午，天气突变，浓云翻滚，低垂山峦，天色顿时暗淡下来。闪电，炸雷，一个接着一个。陈斌掏出怀表看看，才4点多钟，又仰头看看大雨将至的天空，征求大家：“干，还是回？”

“干，还有四五个测站就到大地点了。”郑军说完拿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测钎拔腿向山峰方向跑去。这个绰号“爬山虎”的郑军，是测量队的选点专家，他带领的控制组，干的是全队最艰难的活。下软梯，他头被尖利的岩石戳破；吊绳索，在陡峭的石壁上跑来奔去，脸被荆棘刺破……

陈斌心想，如收工回去，明天为这几个点，弟兄们再上来一次，也划不来。也就未阻止郑军。抓紧时间观测、记录，一个测站一个测站向前推进。

在闪电和轰鸣的雷声中，郑军紧紧抓住岩壁上凡是能抓到的棱棱角角，胸膛紧贴在陡壁上，一点一点往上挪动，脚下不时滚下碎石。突然，他猛地向右跨出一大步，凌空悬在绝壁上，又见他使劲一蹬，终于攀上山顶。国家测绘局在这个最高的山峰上竖立了一个高5米的木制三角架，并埋有一个永久性的水泥桩，桩的中心镶嵌着鹌鹑蛋大的铁球，这就是国家级的大地点。

郑军深深喘了一口气，双手扶着将一根用9号钢筋制成的测钎垂直竖立在国家级大地点上。

一直从仪器镜头里注视着郑军的陈斌，松了一口气，调整好仪器，开始观测：“05度，28分，36.9秒。”记录员边记录边重复着。

突然，随着一道火蛇般的闪电，一声令人恐怖的惊雷在山顶上炸响……

“火，火……”陈斌大惊失色，只见郑军站的山峰上燃起一团刺眼的火球，又瞬间熄灭，人也随之不见了。

陈斌他们几个人都惊呆了，犹如被钉子钉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是一个震耳发聩的响雷，才把他们惊醒。“郑军，郑军，郑军，你在那里？”他们一遍又一遍呼喊着郑军的名字，陈斌冒着瓢泼大雨不顾一切地向山峰上跑去，滑倒了，爬起来……闪电，炸雷一个接着一个。“危险，队长！”宋彪、王玉胜拉住陈斌，阻止他向山峰上爬去，陈斌顿足捶胸，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极力要摆脱宋彪和王玉胜的阻拦，实在没办法摆脱了，他跪在了地上，双拳捶地，也不知道疼痛，头一个劲地朝地下撞，都礚出血了……

郑军被雷电击中了，化为灰烬。灰烬被雨水冲向山谷。

雨夜中，大家无话。待天刚刚蒙蒙亮，陈斌他们攀上山峰一看，地上一片焦黑。郑军双手扶着的那根1米5长的测钎，成为雷电的导体，被巨大的电流烧成了灰烬。陈斌捧起一把泥土，装进地质包的塑料袋里。“郑军啊……！”他痛苦地大叫一声，五脏俱裂，仰天号咷。

回到宿营地，陈斌久久地凝视着郑军的遗像，大滴的泪珠不停地从眼眶滚落出来。强烈的自责，像一团烈火烧灼他的心！那天已经闪电、打雷了，若是收工下山，郑军何至于……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