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绝境(七)

死神逼近

陷入深山绝境的第十五天的中午，陈斌忽然从昏迷中醒来，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眼窝深陷，本来黑里透红的脸，现在黑瘦，毫无血色。他微微睁开双眼，那毫无光泽却又带着深情的目光，瞅着身旁倒下的这群难兄难弟，一个个逢头垢面，赤身裸体，他的视线模糊了，一阵凄怆，嘴角动了几下，但却说不出话来。

是的，此刻他有很多话要对弟兄们说，可他的意识一阵清醒一阵糊涂。

姜伟心里一惊，这怕不是回光返照吧？他不敢再往下想。

“队长！……”宋彪挣扎着爬过来，拉起陈斌的手。

陈斌惨然一笑，两滴浑浊的泪珠从眼角溢出。这泪水是一个人行将告别人世时流出的最后一滴，凄然、绝望，又带着无限遗憾。他又昏迷了过去。

“队长！队长！”大家一边叫喊着一边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过来，抓住陈斌的手，哭叫着……

但任凭人们哭叫、呼喊、摇动着陈斌的名字和手臂，他就是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姜伟拖着断膝的双腿，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手脚并用，硬挣扎着爬过来，将耳朵贴在陈斌的嘴上，感觉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又把把手腕上的脉搏，也是十分微弱。“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姜伟在心里说。他不敢把陈斌现在的处境告诉大家，生怕影响弟兄们求生的意志和决心。于是吩咐说：“给队长喂水。”

宋彪双手撑地，试图站起，但身体一软，又摔倒了，现在全队34个人中，就他还能爬动。堂堂五尺男儿，如今竟成这般，哀叹一声，他挣扎着向百米外的小溪爬去……

天空又暗淡下来，夜幕中远处传来轰轰的雷鸣声，随着一道耀眼的闪电，落下了哗哗的雨点，鞭打着衣不遮体、无处躲避的测量队员。再也无人能爬起来，折些树枝来遮挡豪雨的鞭打和山风侵袭。

处于昏迷状态的34名野外队员，此时都感到了死神的逼近。黑暗的雨夜中，颤抖不止的郝小乐微微睁开双眼，用手推了一下身旁的王玉胜，发出微弱的声音：“老哥，我……我不行了，可这样死去，我……我不甘心呐，才30几岁啊……”

王玉胜硬撑起身体，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手抓住郝小乐的手，大口喘着粗气：“男人不能说不行，你看军师，都那样了，还在坚持，再坚持，你也要坚持住啊！”

郝小乐摇摇头：“我走后，老婆、孩子就交个你了。不过，你可不能对、对我老婆下手啊……”。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忘不了开个玩笑。说完，他头一滑，昏死过去。

“小乐！”王玉胜一声惊叫，一双无力的手不停地摇晃着郝小乐。“小乐，小乐不行了……”任凭他怎么喊，没有一人能爬过来，大家都昏迷过去了，跟死去的一样，一动不动的。他欲哭无泪，一阵心痛，自个也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