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绝境(八)
飞渡黄河 指导员献身
能源是经济腾飞的基础。
黄河,千百年来,孕育了无数圣人先哲,英雄豪杰,骚人墨客。黄河,古老的河。她蕴藏着巨大的动力能源,其上游的甘肃至青海段还能建几个大型梯级水电站?国家将这个任务交给了黄河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
测量队的工作、生活是游牧式的。
七八人一个小组,火头军轮流,早饭一过,他负责打点行装,整理灶具,驼在毛驴或牦牛身上,向下一宿营地进发。
“日暮乡关何处是”?“今夜不知何处宿”。这是测量队员们工作、生活的真实写照。苍茫夜色之中,他们有的乘橡皮舟逆流而上,沿岸观望,寻觅夜色中那盏高高竖起的用红测旗裹住的马灯,那就是今夜的栖身地。有的划羊皮筏子横渡黄河,寻找宿营地。
涉“九险十八滩”,经“五雷旋”、“老两口”、“三弟兄”险地,越“月亮石”、“大小照壁”、“狼舌头”、“煮人锅”险碛……来到红山峡。
红山峡内,有一块褐色巨石在河面矗然而立,名叫“洋人招手”。姜伟告诉大家,传说清朝年间,一外国传教士由兰州去青海,乘羊皮筏子经过此处,被汹涌翻卷的巨浪打落下来,几经挣扎,他孤身留在石头上。每逢有筏下漂,便招手高声呼救。
湍急汹涌的河流在谷底突受阻挡,便急遽地排列成浪阵,以雷霆万钧之力,向巨石猛扑过去,顿时激起漫天水花,发出震天撼地的声响。峡内水雾蒸腾,烟雨弥漫。河水在此翻滚、冲撞、跳荡、旋转,最后以它永不驻足的性格,奋力拼搏,急奔直下。
“浪里白条”宋彪身穿红色救生衣,接过陈斌递给的行军水壶,举起“咕嘟”灌下几口酒,说:“放心,没事。”他从小在兰州黄河岸边长大,练就出一身好水性。
在这样的地带测绘地形地貌,危险性极大,稍有不慎,就会被湍急的河流淹没,甚至吞噬。陈斌心里极度不安,生怕发生意外。
宋彪划筏下水,5个水下地形点测过后,他跪在羊皮筏上,手持桨板奋力划动,搏浪击水,向“洋人招手”飞奔而去……
这情形正如苏轼在《百步洪》词里所描写: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陈斌他们在岸上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宋彪。只见他在波涛中颠簸起伏,时而被抛向浪头,时而沉入波谷,离“洋人招手”近了,更近了,忽然,他一个飞燕展翅般跃上那块巨石,嘴里还高声叫“洋人,我来也”。
闯过“鬼门关”,便进入青海境内。越往上游,测量越艰难,仿佛走进了古罗马神话中的魔鬼城。黄河谷底迂回曲折,两岸危岩壁立,怪石嶙峋,纵横错列。河面狭窄,浑浊的激流更加凶猛,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
陈斌带着宋彪时而骑马,时而徒步,时而乘筏,时而骑牦牛,沿岸上下奔波。那个作业组有困难,他俩就顶上去。一天下午5点多钟,陈斌扛着羊皮筏子刚准备下水,突见郝小乐骑马飞奔而来,他不禁一愣,疾步迎上前:“什么事?”
郝小乐翻身下马,就瘫倒在地,哭泣着说:“指导员他……”
“指导员他怎么了?”陈斌一把提起郝小乐,声音都变了。
“被水冲走了……”郝小乐泣不成声。
这突如其来的噩耗,犹如五雷击顶,陈斌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栽倒在地……前天他离开郝小乐组时,还对赵东升千嘱咐万叮咛:“你是个旱鸭子,不要下水,在岸上出出主意就行了。”万没想到……
昨天下午,赵东升、郝小乐他们划着羊皮筏子过河。行至河中心,皮筏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卷住,就像一只在冰上高速旋转的陀螺,任凭6个人奋力划动,也挣脱不出来。忽然,只听一声轰然巨响,一个凶猛的浪头将羊皮筏子打翻在激流中。
扣在皮筏下的人紧抓住筏上的绳子,猛地用头一顶,将筏子翻了过来,随水下漂。郝小乐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定睛一看,不禁失声惊叫:“指导员呢?”向下望去,只见一个小红点在激流中时起时落……
郝小乐他们几个竭尽全力游上岸,飞身上马,向河流下游奔去。沿岸跑了70多里,才在一片乱石滩上找到了赵东升。他脸上血肉模糊,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
好久,陈斌才醒过来,无力地说:“扶我上马。”
赵东升的妻子马玉珍、设计院韩山石院长等领导来了。马玉珍一身黑色的丧服,脸上布满了悲切和哀伤。她眼圈红肿,颤抖的身体快似要倒下去,她再也无法控制,挣脱人们的搀扶,扑到赵东升的遗体上,失声痛哭……
山脊上飘浮着灰色的乌云,沉重地低垂下来,把阳光遮挡住了。风开始呼啸地刮了起来。九月初的青藏高原,飘飘忽忽地下起小雪。测量队员们的心情也越加沉重。
雪,越下越大。赵东升的坟墓不时就被纷飞的雪片覆盖了。夜晚,陈斌在墓前拉着自己创作的二胡曲《怀念》。如泣如诉,催人泪下的琴声,在青藏高原空旷寂静灰暗的夜晚,格外凄凉悲切。
在以后的日子里,在赵东升忌日这天和每年的清明节,无论在野外哪个地方,陈斌、姜伟总要带上10几个弟兄,到赵东升墓前烧纸焚香,敬上酒菜,清洗墓碑,跪拜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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