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绝境(十一)

野菜树叶充饥

饥饿，寒冷，疾病，孤寂，没有救援的无望等待，阴雨连绵，浓雾缭绕，凝而不散。苦涩难咽的野菜、树叶，身体虚弱，陷入绝境的测量队员的心理，渐渐变得烦躁、焦灼……尤其是眼看昏迷中队长陈斌气息越来越微弱，而又毫无办法救治。在这种叫天天应，叫地地不答的境地，其后果就是等死呀。再瞅瞅“军师”姜伟，一条小腿断了，骨头裸露在外，伤口流淌着脓水。这种情形令不少队员陷入了绝望，精神也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前些天那种相互鼓励、坚持的信心渐渐消失了，有人不再食嚼野菜、树叶，有人干脆水也不喝了，闭着眼睛，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34人中，仅有宋彪和王玉胜还能爬动。他俩艰难地在鹅卵石上手脚并用爬到150米外的溪水边，喝上几口水后，再含上一大口水，转身向回爬行，挨个儿给人嘴对嘴喂下去。如此反反复复。当宋彪又一次衔一口水眼看就要爬到郝小乐身边时，忽然咳嗽起来，费九牛二虎之力衔来的这口水，顿时从嘴里喷了出来，他趴在鹅卵石上气得双手不停地捶地……

发高烧的王玉胜满头虚汗，他喘着粗气对宋彪说：“兄弟，咱俩可不能倒下呀。我看再用嘴去衔水，我俩也得玩完。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裤衩脱下来，放在水里浸泡……”

“好，好，这个办法好。”姜伟的声音微弱，“脱掉10几个人的裤衩，这样你俩可以少爬几次，节省体力。”

宋彪和王玉胜将郝小乐、杨建、周宏平等10多人的裤衩给脱掉了，缓了一会儿后，便向溪水边爬去。

他俩把这些裤头在水里涮了几下，浸满水，搭在脊背上，再爬回去。宋彪对郝小乐说：“小弟，对不起了，非常时期，喝吧，尝尝啥味道？”他支撑着坐起身子，靠在一块石头上，提着裤头让郝小乐张嘴喝水。郝小乐微微睁开双眼，张开嘴，一股比筷子还细的清水流进郝小乐的嘴里。他砸吧砸吧嘴，苦笑着说：“一股尿骚味。”

姜伟明白，身陷这种绝境，最最关键和重要的就是人的精神不能垮掉，可眼下的情形，却真真一天比一天严峻。34个弟兄中，有重感冒的，有高烧口吐白沫的，有打摆子的，有的不停地咳嗽，嘴唇干裂，腿和胳膊都肿胀着。食野菜嚼树叶拉痢疾的，颤抖的，抽搐的，痉挛的，还有的时而昏迷时而清醒……屈指算来，这种没有食物果腹，没有衣物御寒的日子，已经整整过去了10天，可外界来救助的迹象一点都没有。

漫漫长夜，凄风苦雨，饥寒交加，何时是个头啊？想到这里，姜伟也不禁一时万念俱灰。但他马上意识到，他是弟兄们的主心骨，丝毫不能流露出泄气的情绪。“我要对弟兄们的生命负责！”他在心里坚定地说，气可鼓，不可泄，一定要挺住，活下去，精神千万不能崩溃！看到大家刚才喝了水，这会儿太阳光又很强烈，大伙儿又有点活力了。他咬住牙，双手吃力地支撑着石头坐了起来，对大家说：

“弟兄们，都坐起来，眼下我们34个弟兄正处于生命中最艰危的关口，绝不可轻易放弃生的希望！想一想吧，父母生我们，养我们不容易，为了父母，老婆、孩子，一定要活下去！我们现在不是人，而是一群狼，一群西北狼！所以呀，弟兄们呐，大家要抱成团，拧成绳，心相依。要坚持，坚持，再坚持！身处绝境不绝望，亲人、家人在等待着我们平安地回去，活下去的信心、信念不可动摇！院里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姜伟这一通鼓励，仿佛像一针强心剂，大伙一下子有了精神气儿。是呀，还要给父母尽孝，老婆还年轻，孩子也还没长大呢，只要有一分生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姜伟见大家都坐了起来，重又打起了精神，便又接着说：“我们一个锅里搅勺子的弟兄郑军遭遇雷击，指导员被黄河激流吞噬，康建民让山洪冲走，再不能失去一个弟兄啊！有野菜、树叶和水，就一定能够活下来！是男人，现在就吃野菜，嚼树叶！”就这样，大家又开始嚼树叶，吃野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