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武引魂》(九)
原创小说:《武引魂》
文|刘昌金
九
武都引水工程下马后,二十年过去。
这二十年来,从国家水利部到地方各级政府,无数人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迎了武引工程的复工。为了统一协调和指挥工程的各项具体工作,县委和县革委都非常重视武引工程指挥部班子的建设。讨论会上,为加强党的领导,童副主任提议刘为慵担任指挥部党委书记。提起老刘,不仅县上、地区的领导了解,三台不少的老百姓都很熟悉。老童提出这位比他大半岁的刘为慵,自然有他的理由。
三十年前,十九岁的童立民随解放大军南下入川后,留在了三台。他接受组织安排,离他心爱多年的部队和战友,带着一支武装工作队,深入到三台各区乡去搞土地改革。四川除重庆、凉山等少数几个地方发生过大规模的战斗,绝大部分地方几乎都是和平解放的。当时,不少农村,尤其是离县城较远的山区,国民党军队的残余势力逃上山,与当地小股的士匪合流,他们一起破坏党在农村全面展开的土改工作。三台南部地区交通闭塞,经济落后,土匪活动尤为猖獗。童立民率领武装工作队深入南部山区,首要的任务是剿匪。匪患不除,土改工作就难以开展。土匪多为当地的贫苦农民,他们欺负工作队是外乡人,常常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剿匪工作一开始,就很不顺利。
有一天,工作队在林玉乡发动群众。这林玉乡离匪患区还有一些路程,社会秩序较好,老百姓对工作队虽不理解,但抵触情绪不大。尤其是一个叫刘为慵的小伙子,年纪不大,谈吐文雅,好像在当地民众中还有些威信,这件事立刻引起了童立民的注意。经了解,刘家有十来亩地,按阶级成分划分的标准,顶多算个中农,是我党土地方革命争取的主要对象。少时读过几年书,文化水平不高,喜欢看书。乡邻遇有难事,家中并不富裕但仍多以钱粮解急。他穿着朴实,平时话不多,遇事有主见,同时又稳重,在当地口碑极好。他常常不露声色地为工作队做事,做完又悄悄离去。有一次,他主动帮助工作队,收拾完东西正准备离开,童立民叫住了这位从不讲报酬的农村青年。两个年轻人坐下来一谈,从当儿童团长站岗放哨,到穿军装杀鬼子打蒋匪的戎马生涯,童立民马上意识到,武装工作队目前的任务,离不开当地这个朴实、憨厚的小伙子。
童立民惊异地发现,这张憨厚的面孔背后,既有乡下人的纯朴,又有城里人的见识,还有读书人的智慧。他喜欢看书,也喜欢藏书。家中那一个由旧碗柜改成的书柜里,放有不少的旧书。童立民尤其熟悉那几本线装的:<三国演义>、<西游记>、<聊斋志异>、<红搂梦>、<唐诗三百首>、<宋词三百首>等。工作队毫不犹豫地带上了他。以后,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他总是要求先打前站。凭着朴实的穿着,憨厚的面孔,谦逊的态度,总是先坐进乡场上那最热闹的乡民茶馆。那些地方,三教九流,龙蛇地痞,官府杂役等,要有尽有,一样不缺。多年的生活经历告诉他,土匪并非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其大多数都出生贫寒。或因当地豪绅与官府勾结,欺男霸女,自己家人或亲朋遭殃;或因官府强征暴敛,派役抓丁,才被逼上梁山,落山为寇。茶馆中与人闲谈,或旁听得来的这第一手资料,往往成为工作队解决下一个土匪窝点,而制定战斗部署的重要依据。很多时候,他大胆、沉着地走进一些匪属或他们亲戚的家里,介绍党的政策、新社会未来的蓝图,说服并鼓励他们,及时向山上的亲戚或家人写信,或亲身前去劝说亲人们下山回家,享受新政府人人平等分配的房屋和土地。这些工作,既为武装工作队能用较短时间,顺利地完成南部山区的清匪反霸工作,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同时也使刘为慵在许多老百姓心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这些看似寻常的小事,为他后来的工作,以及走上领导岗位后,处事与决策,都奠定了极为重要的基础。
随着全县农村土地改革任务的胜利完成,刘为慵随工作队来到县城,成为新政府的一位普通公职人员。十五年后,这位朴实、温文尔雅、极普通的公职人员,在三台县人民代表大会上,当选为县人民政府副县长。童立民至今还记得,这位同他一样朴实的庄稼汉担任副县长的第二年,文化大革命爆发了。这场史无前例的社会风暴以排山倒海之势到潼川古城,许多像童立民这样的南下干部还来不及思考,转瞬之间就被扣上“走资派”的高帽子。一夜之间,天似乎塌了。不少老干部被“红卫兵”小将们从家里揪来,强制戴上高帽子,拉上大街游行,押去新西门外的人民公园,接受造反派和革命群众的批斗。那一天,童立民他们几个县级部门的“走资派”胸前挂着木牌,低头向南跪对着公园足球场上的上万革命群众,背后是造反派把持的主席台。批斗大会刚开始不久,童立民低着头,微闭双眼养神,背后台上的人在说什么,他不想去理会。既然造反们说,是毛主席说的,‘斗私批修,要在灵魂灵深处闹革命’,那就再接受一次革命的洗礼吧!
突然,童立民耳边有一阵噪动声,从广场东边的人群传过来:“打倒地主狗仔子刘为慵!”“揪出‘黑五类’分子刘为慵!”“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童立民一抬头,两个“红卫兵”小将夹拖着刘为慵往主席台而来,五六个戴红袖标的跟在一起壮威。刘为慵仍很沉着,他不管小将们的怒吼,不断地扭过头去,对紧跟身后吓得直哭的三个孩子(女儿刚满八岁,两个儿子,一个六岁,一个四岁)说;“孩子们,别哭,也别怕!你爸不是地主狗仔子,更不是‘黑五类’。要说,我还算得上是红五类!”刘为慵很快被造反派拖押到童立民身旁,强制下跪并在胸前挂上“反动地主狗仔子刘为慵!”的木牌。原来,身为副县长的刘为慵得知,今天上午公园内要召开上万人的批斗大会。做事一向心细的刘为慵怕会场出现什么乱子,不顾妻子离家去医院上班前,“就在家里看好孩子,千万千万别出门去露脸”的再一次叮嘱,怕孩子们太小,呆在家出事,就带着他们来公园了。刚才走到公园东边的灯光篮球场,一个造反派小头目立即认出他是副县长刘为慵,“嗬!又来了个大官!”几个造反派便一拥而上。
童立民正想埋怨刘为慵:“兄弟,你这人做事一向谨慎,今天为什么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都啥时候了,你不出去避风头也就算了,还跑到这里来做啥子嘛!”话还没说出口,会场南边骚动起来,有人在高喊:“刘为慵不是地主狗仔子!刘县长不是‘黑五类’!他是地地道道的贫下中农!”呼喊间,数十人向会场主席台拥过来。一个造反派的大头头来到主席台边沿,指着为首的那个中年汉子,厉声喝道:
“我告诉你们,今天你们可不要乱来!你们晓不晓得,今天你们的这种行为,纯粹是反革命行为!”
“放你妈的狗打屁!”中年汉子毫不示弱;“造反蛮,你先要把对象搞清楚再说嘛!在我们林玉乡,在我们南边那一片,哪个不晓得刘为慵,他是地地道道的贫苦农民出身,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
造反派的大头头一时语塞:“那你也不能一一”,台上另一位戴眼镜的头目也许知道内情,也许怕事态扩大,引出不必要的冲突。因为会场南边,已有数百人跟着在吼:“刘为慵是贫下中农!刘为慵是贫下中农!......”他附在大头头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大头头阴沉着脸,把手一摆:“放了。”
那天,刘为慵靠着深厚的群众基础,躲过了那一劫。现在,鲁班水库大坝的主体工程刚完,许多配套工急待跟上。在这个时候,童立民还不能松手,那么,让刘为慵这位老哥,来武引工程把关再合适不过。况且,三台北边的这一大片,他曾在中太、塔山、石安等地当过区委书记,有较好的群众基础。童立民把自己想法一说,与会者都表示赞同。
三台武引指挥部成立大会如期举行,地点仍设在县水利局简陋的会议室。主席台背后的墙上,挂着毛主席和他选定的接班人华国锋主席的彩色画像。东侧墙上悬挂的红色条幅是:“热烈响应四川省委号召,掀起水利建设新高潮!”西侧是:“苦干实干加巧干,力争进入全国大寨县!”上午八时,主持人扫了一眼会场,见参会人员已基本到齐,便站起来宣布:
“三台县武引工程指挥部成立大会,现在开始。全场起立,唱<东方红>!”随着庄严雄浑歌声的结束,主持人接着说道:“下面请,三台县武都引水工程指挥部党委书记,刘为慵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在热烈的掌声中,中等身材的刘为慵在台中站起来。这在三台出生,又是在三台工作、成长起来的老革命,还是那过去那副打拌,一件极普通的天蓝色中山装早已洗得泛白了,只是脚上那双白底黑帮布鞋,像是刚换了新的。老县长年近五十,两鬓己露出白发,他微笑着向大家摆摆手,开口说道:
“同志们,在座的各位区委书记们,武都引水工程经过上上下下,许许多多的人,二十来年的努力,现在,终于可以复工了。国家今年对武都引水工程的计划投资是2000万元,这笔钱上个月已全部拔付到位。为此,专区指挥部党委在上周,专门召集各县指挥长到江油武都镇开会,我们三台是我和小潘同志去的。这次会议,主要就是听取各县的意见、建议,讨论研究如何突出工程重点,如何安排好国家的这一笔工程投资款。江油武都引水工程的复工兴建,这一等,就是二十年啊!同志们,在这里,我们首先要感谢新的党中央,和国家水利部的领导,同时,我们还要感谢省委的赵紫阳书记。
“去年三月份,为响应华国锋主席提出的,‘继续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毛主席制定的路线、方针和政策,要力争三年内,在全国建成50个大寨县!’的号召,省委在重庆召集各地地委书记开会,专门研究全省的抗旱问题。赵书记在会上对地委书记们说,绵阳的武都引工程要迅速上马,沉坑水库也要跟着一起上。会议过后啊,省革委农业组的领导同志,他们随即召集省水利厅,绵阳地革会等相关部门开会,研究落实省委会议精神。会上进一步明确,尽快地向国家水利部,报审武都引水工程的初步设计方案。两个多月后,国家水利部正式批准地委报送的设计方案。为加强和协调武都引水工程的建设,绵阳专区党委、革委批准,专门没立绵阳专区武都引水工程管理指挥部。为此,他们要求灌区涉及的各县,也要组建武都引水工程指挥部,以便对工程的统一指挥。
“同志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不就是修一条水渠吗?我先给大家讲一件,我们四川水利工程建设方面的往事。在明代,成都平原上广泛流传着,‘官渠水倒流,黄英自斩头’的故事。这故事是说,在明朝的嘉靖年间,四川彭县的县令黄英,为解决本县农田的用水问题,向皇帝奏本,要求‘复开官渠’。皇帝害怕修了水渠而亏了库银,便降旨黄英:‘渠成之后,加纳皇粮,收回库银。否则,斩头问罪!’黄英认为这是在为老百姓办实事,便雄心勃勃,亲历所为。他率领成百上千本地民众,日夜奋战,历经百日而渠成。但可叹的是,因水渠工程设计上的失误,从都江堰出来的渠水,向东只流到现今彭县的西郊公社境内,就无法再往前走,反而又倒流回去了。黄英站在渠埂上,看着渠水缓缓西去,仰天大叫一声:“老天不助我黄英矣!”即刻刎颈而亡。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像兴修水利这样的社会公益事业,一要有资金,二要有技术,三还要有人。
“资金前面我已说了,下面谈谈技术。武都引水工程的勘测,规划,以及主体施工方案历经二十余年,经方方面面的专家讨论、论证,现在可以这么说,武引工程,从技术水平是万无一失的。接下来说人,马克思主义哲学,历史唯物主义告诉我们,人民,只有人民,才是社会历史的创造者。因此,在座的各位同志,我们的任务就是的动员、组织武引三台灌区的人民群众,大家一起、共同来完成这一庞大的引水工程。童立民同志在鲁班水库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一时半会儿还抽不开身。因此呢,县委,县革委研究并讨论决定,让我牵头来担任这个武引指挥部书记。在这里,我首先要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接着,老县长向大家一一介绍县指挥部的潘指挥长、盛副指挥长等指挥部其他成员,轮到介绍苏文星时,他加重了语气:
“这位叫苏文星,在座的有些同志认识,有些可能不认识。小苏同志,别看他年纪不大,他可是我们三台自己培养出来的,土生土长的专家。他在重庆专门学过水利地质勘测,又先后从事过红旗埝水库、芦溪电站大坝、鲁班水厍大坝等工程的地质勘测,以及工程施工和质量监测等重要工作。这一次,我把他专门要过来,因为鲁班水库那边,重要的关键的技术工作已基本完成。剩下的工程嘛,他们那边还有工程技术人员。苏文星是我们这个片区,‘干坝王’上的人,对这个片区熟悉,以前为武引工程,还专门搞过这一片的地质勘测工作。因此,这一次,由他全面负责我们三台武引工程的施工及技术质量监督,我们一定要全力配合好他的工作。至于在座的各位区委书记,今天把你们找起来是,”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
“关于这次武引大会战,按专区指挥部党委的统一思路,我们仍采用十年前修人民渠的做法,实施‘大兵团’作战,全面实行军事化管理。这种做法,以前修人民渠、修团结水库都搞过,在座的老同志都熟悉。这两年上来的年轻同志,就是以前没做过的,一说也就懂了。绵阳地革委安排,这一次,我们三台主要承担干渠郭家沟渡槽到干梁子分水闸之间,约二十公里渠道的修建任务。这次不像修鲁班水库,举全县之力,而是根据上面的布署,实行灌区包干责任制,即“谁受益,谁负责”。但我要说清楚,这种承包是以区为单位,至于你那个区那个公社那个大队,受益有多有少,甚至有的还可能暂时受益不上,那就发杨集体主义精神,也要来参加工程建设。此次工程任务,主要是由中太、富顺、三合、石安,这四个区组团承建干渠的土石方任务,飞马区组团承建观太渡槽的土石方任务。这两处的主体工程,因技术要求很高,施工难度极大,上面已把它们交给省地专业的工程施工队伍去做,我们要做的,只是配合他们做一些简单的,一般民众都能做的,铲、运,或填的,土石方方面的工作。大家回去后,一定要做好群众的政治动员和组织领导工作,有事多和公社、大队的同志们商量。
“另外,为保证工程质量,专区工地指挥部要组织各县施工地段,开展施工评比大检查,看哪一个工段进度快,用料省,质量好。这个问题,我们下面要先搞,在各区负责的工段搞。至于区下面,各公社,各大队的施工段搞不搞,你们回去开会再商量。”
刘县长讲完,指挥长和副指挥长以及中太、三合等区的书记们,也都在会上纷纷表了态。会议一结束,指挥部的成员立刻分赴到这次自己负责的,有工程任务的区乡。从此,他们和区委及公社的同志们一起,去工地指挥战斗,鼓舞士气,成天奔波于十几个工地之间。和农民工一样,中午就在工地吃随身所带的干粮,喝凉开水。每天两毛钱的工作补贴,一百五十多名干部,无一人有怨言。
农民工每天自带干粮,天不亮就出发,中午在工地啃几个玉米馍或吃几根蒸红苕。稍讲究一点,把小锑锅背去工地,就近捡些柴火。一边熬稀饭,一边铲土或垒石块,劳动生活两不误。没一分钱补贴,更不说啥子工钱,因为这是在为自己,也是为子孙后代修救命的渠。几乎没经过什么政治动员,一听说是修水渠,放下手中的活就来了。高峰时,来工地的农民工超过万人。
县文娱宣传队也没闲着。这支来自于工人、农民、干部,也还有参加、并在这里喜结连理的下乡知青参加的,三台人自己的文娱轻骑兵,他们曾爬山涉水,多次到人民渠、田结水库、鲁班水库等工地,为农民工演唱。每过一处,都曾留下过他们优美动听的歌声和欢快的笑声。团里属工人和干部身份的,由所在单位发工资,农村青年和“知青”则由所在生产队记工分。没人计较报酬,无半句怨言。年过四十,仍飒爽英姿的刘队长,带领他们又长途跋涉来到这里。山坡、土台、水塘边,到处都是他们的舞台。在这些临时、简陋的舞台上,他们为劳累了一天的农民兄弟,倾情演唱精典川剧<打渔杀家>,革命现代京剧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滨>、<杜鹃山>等选段,优秀的四川民歌,如<川江号子>、<康定情歌>等;有时,他们还演出下工地来采风,自己刚创作出的相声,三句半等节目。没人说累,无人向领导伸手要补贴。他们懂得,自己是人民中的一员,来源于人民群众,就要为人民群众服务,为人民群众发声,为人民群众呼喊。
苏文星当初做过这一片的地质勘测和渠道设计,现作为工程施工的技术和质量监管,一天要跑多个工地。一双新胶鞋,穿了还不到三个月,妻子告诉他:“莫法再补,扔了买新的。”以前不大喝酒,现在一到家,抱着瓶子就来两口,明知这是甘蔗渣烤出来的,喝上几口,心里总要舒坦一些。
工程从春天动工,转眼到了七八月份,农民工来工地就像这天气一样,热情高涨。刘县长告诉苏文星,三台的这五大工作段,到工地上来干活的农民工总数,已超过万人。天气逐渐转凉,农民工修水渠的热情还在持速升温。上头也像这入秋后的天气,慢慢地开始吹冷风了。农村各地的生产队像解放初的土改,把土地分到一家一户,又开始单干。与此同时,人们把生产队集体的东西,全部都卖光,分光。庄稼人仿佛又回到四十多前,几家欢乐几家愁。看到这些现象,苏文星在想:生产队集体就这样一个接一个地没了。那么,以它为基石,以一百多年前法国的巴黎公社,这个世界上第一个以工人阶级为主体,吸收其他劳动者参与的,劳动人民自己的政权而命名的人民公社,它刚走过二十四年。但它的解体,并淹没于中国历史的长河之中,看来,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奔波了半年多,苏文星负责的这些工地,工程刚完工一半。恰值立冬时令,县指挥部来通知,要求指挥部所有人员,全部放下手中的工作,马上回县城开会。接到通知,苏文星心里就明白,这不该来的事情一定又提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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