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的色彩――论绿色水利、黄色水利与黑色水利

水利的色彩

――论绿色水利、黄色水利与黑色水利

姜文来

　　我们生活在一个丰富多彩的世界里，与世界有关的各种事物都有其独特的色彩，在不同的视角下去观察就有不同结果，水利也不例外。从水利对人、对生态环境影响的综合角度来看，水利具有“颜色”，可以划分为绿色水利、黄色水利和黑色水利。

　　绿色水利指在水资源开发、利用和废弃全过程中保护生态环境且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的行为与文化。绿色水利最主要的特点是水资源开发利用废弃全过程的生态环境友好性，同时将人与水和谐相处的思想和文化纳入其系统之中指导水利行为，将与水和谐相处的思想镶嵌在内心深处并形成自觉的行动，它是中国水利发展的新方向。

黑色水利特征

　　黑色水利是指水资源开发利用对生态环境造成重大不利影响，严重影响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也影响人与人的和谐相处。黑色水利的主要特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效益的片面性。它只片面追求经济利益，将经济效益最大化作为最终的目标，无视社会效果和生态效果，是很自私的、狭义的水利观。

　　（2）环境非友好性。由于黑色水利在水资源开发利用过程中只片面追求经济效益，没有或者很少考虑对生态环境以及其他与水资源有关的诸多因素的影响，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是显著的，甚至是重大的不利影响，人与水处于矛盾的对立面，也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了人与人的关系，导致社会的不和谐与稳定，最极端的行为后果是导致珍贵物种的灭绝、生态系统的崩溃，或者对下游的生态系统给予致命的打击，人与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甚至发生战争等等。

　　（3）缺乏可持续思想与文化。黑色水利只注重当代人的利益，没有将后代的利益纳入到其利益考虑范畴之中，其行为是典型的“吃子孙饭造子孙孽”模式，缺乏正确的水利价值观，也没有与水和谐相处的文化底蕴，丝毫没有保护环境和生态的理念。

　　（4）缺乏生命周期的思想。生命周期的思想运用于水资源开发利用领域，从周期的角度探讨水资源开发利用对环境和经济社会的影响，是绿色水利的重要特征之一，而黑色水利则只注重水资源开发利用中的一个方面，水资源开发利用废弃中的各个环节对环境的影响则没有考虑在内，即使是经济效益的考虑也是片面的。

　　黄色水利是介于绿色水利和黑色水利之间的一种水利状态，它在重视水资源开发利用的经济效益同时，对环境的影响也有所考虑，经济效益和环境的影响负面效益相当，处于一种警戒状态，通过调整可以将向绿色水利方式转化，也可以逐  步滑向黑色水利。

　　目前，我们的水利大部分是在黄色水利范畴，黑色水利已经渐渐失去市场，而绿色水利正在酝酿和兴起。期盼着黑色水利的消失，黄色水利向绿色水利转变的力度加大，绿色水利健康发展。

　　值得说明的是，绿色水利、黄色水利和黑色水利的划分与目前水利发展阶段没有一一的对应关系。目前关于水利阶段的划分包括工程水利、资源水利、环境水利等等，尽管在学术层次还存在一定的争论，但其对水利工作的推进和思想观念的转变是有目共睹的。绿色水利、黄色水利和黑色水利的划分更加形象地表达了水利与生态之间的关系，是一种更容易被大众所接受的说法，尽管其命名还有探讨的空间。

　　考察水利是否是绿色的，不是单从水的角度进行考察，而是将水利放在社会、经济和环境这三个层面进行复合，进行综合的经济社会和环境生态的效益分析。如果复合的结果是零，则是“黄色水利”，如果进行适当的改进，可以转化为绿色水利；如果复合的结果是大于零，则这种水利发展模式是绿色水利，该值越大，水利“绿化”程度越高；如果复合的结果是小于零，则是“黑色水利”，该值越负，则对复合系统危害程度越大，局部的水利向整体的“水害”演化程度越高，水利外部不经济性表现越明显。

　　值得注意的是，在分析效益的时候，不能局限于水利行为的本身，范围更广一些，要有足够大的时空范围，如在进行水利经济分析时，不仅考虑水利本身带来的直接经济效益，也要考虑水利本身所带来的间接经济效益，当然也包括水利本身所带来的各种经济不利影响；在进行环境生态效益评价的时候，不仅考虑水利工程附近的生态效益，还要从流域的角度去研究，不仅要考虑对当代人的生态影响，还应包括对当代的生态影响。

绿色水利特征

绿色水利具有的基本特征。

　　(1) 生态环境友好性。生态环境友好性是绿色水利的显著特征。所谓的生态环境友好性，就是在各种活动中，采取各种措施保持或者维护生态环境健康。生态环境友好性至少分为3种状态：最高状态，改善和提升生态环境质量；一般状态，维护生态环境质量基本不变；最低状态，生态环境受到轻微影响，控制在可承受的承载能力范围之内，可以进行修复。绿色水利最高目标是追求生态环境友好的最高状态，最低基本的目标是生态环境友好性的最低状态。

　　水资源开发利用对生态环境产生影响是不可避免的，我们所采取的措施是如何避免或者降低工程对生态环境影响？某寤鳎？渲凶钣行У氖侄问强？顾？试纯？⒗?用的生态环境影响评价，通过科学公正的生态环境影响评价，确定水资源开发利用行为对生态环境影响程度，然后采取各种措施，完善水资源开发利用设计，降低水资源开发利用对生态的影响，实现水资源开发利用的“绿色化”。绿色水利并不完全拒绝所有的水利工程，反对任何形式的水利工程，他所提倡的是绿化水资源开发利用行为，彻底抛弃不顾生态环境影响的水利工程。

　　(2) 水利发展过程中的现代性。建国以来，我国的水利发展主要以工程水利为主，水利部几乎等同于“水利工程部”，兴建了数量庞大的大坝、水库、堤塘，这些水利工程对于控制径流，充分利用水资源，支撑国民经济的发展发挥了巨大作用，但不可忽视的是，工程水利也带来了系列的问题，难以适应社会发展的需求。2000年前后，水利部汪恕诚部长提出了资源水利的概念以后，通过大量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探讨，水利发展思想发生了很大变化，治水思路也随之进行了大幅度调整，使水资源开发利用与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更加紧密地结合起来，开创了我国水利发展的新局面，这在我国水利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资源水利包括水资源开发、利用、治理、配置节约和保护等6个方面。尽管学术界对我国水利发展进程的划分还存在争议，生态水利、环境水利已经有一定的市场，作者认为绿色水利则是21世纪水利发展新方向，是代表时代方向的一种新的水利发展理念，具有现代性。

　　绿色水利与资源水利并不矛盾，资源水利是针对水利发展过程中注重工程水利而提出的具有改革强烈时代感的理论，它对我国水利的发展起到的积极的促进作用，在现阶段，资源水利有广阔的市场，并且有实践的基础。绿色水利并不否认资源水利的存在和发展，他建立在资源水利基础之上，适应现代社会对“绿色”追求的水利发展更高层次的产物，是对未来水利发展概括和描绘，是人与自然高度和谐的自然产物，具有强大的生命力。

　　(3) 社会―经济―环境复合系统的复合高效性。我们生活在复杂的社会―经济―环境复合系统之中，在此系统中，水是最活跃的基本要素之一，考察水资源开发利用是否合理，必须将其置于此系统之内，离开这个系统以水论水是不科学的，难以得出全面科学的结论。考察水利是否是绿色的，不是单从水的角度进行考察，而是将水利放在社会、经济和环境这3个层面进行复合，如果复合的结果是零，那么这种水利不是理想的水利发展模式，它介于绿色水利和“黑色水利”之间(严格地说，  水利并不存在“黑色”，水利重在利上，重在对人的益处，只对单独的水利而言，人们强调和追求的是避害而趋利，但在社会经济环境复合系统内，存在因兴水利而出现复合系统破坏的现象，为了形象地描述这种现象，这里暂将之称为黑色水利，望同人指正！)是“黄色水利”(暂叫这种名称，有预警的涵义，有待进一步命名)，如果进行适当的改进，可以转化为绿色水利；如果复合的结果是大于零，则这种水利发展模式是绿色水利，该值越大，水利“绿化”程度越高；如果复合的结果是小于零，则是“黑色水利”，该值越负，则对复合系统危害程度越大，局部的水利向整体的“水害”演化程度越高，水利外部不经济性表现越明显。

　　绿色水利在要求水利复合性的同时追求系统的高效性。这是资源短缺时代最强烈的要求。高效性追求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高效，同时要求社会和环境的高效。这在理论上并不难，实际运作上却困难重重。由于部门利益的限制，或者追求目标的差异，往往背离这个轨道，但必须采取各种措施，纠正被偏离的轨道，实现绿色水利在符合系统中的高效性。

　　(4) 生命周期性。绿色水利具有生命周期性，这种生命周期性，与考虑水利的全过程密切相关。从宏观上来看，水利具有开发、利用、废弃等全过程，绿色水利考察这个全过程。水资源开发对生态环境和经济产生一定影响，在利用过程中产生经济效益，在废弃过程中对生态产生一定影响，进而不同程度地影响经济发展。绿色水利从这个全过程进行考察。如一个水利工程可能对生态环境造成一定的影响，但同时该工程可以带来相当的社会和经济效益，整体上综合效益好，可看作是绿色水利。

　　生命周期性是绿色水利重要特征，它对水利的考察路径同过去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它将人们对水的认识由片面引入全面，对水资源开发利用考察更科学，更全面，对水利认识提高一个新的层次，应大力推广。

绿色水利是中国水利发展方向

　　近年来，环境问题越来越突出，引发世人的普遍关注。中国的环境问题确实不容乐观，“局部有所好转，整体正在恶化，前景令人担忧！”的判断依然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符合中国的实际。引起环境问题的因素很多，其中水是重要的因素之一。

　　(1) 修建各种水利工程引发多种生态环境问题。修建各种水利工程，是水资源开发利用过程中的重要一环。根据工程的大小不同，对环境的影响存在差异。水利工程对环境的影响主要表现在：①水利工程的兴建影响河流的？跃荒芰ΑＫ？?工程改变了河流的自然状态，对河流的自净能力产生影响；②对河道产生影响，由于水利工程的兴建，特别是大坝的兴建，改变了河道输沙的动力，抬高或者降低河道的高程，同时水文特征发生改变；③对局部气候的影响，工程的兴建，对局部湿度、降水、气温等气候产生不同程度影响；④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水利工程的兴建对生物多样性的影响表现为多层次，大坝的建设，切断了河流的通道，对洄游生物等生物多样性影响是明显的，这正是目前反对兴建大坝的最主要的原因之一。

　　(2) 水资源利用过度开发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水资源过度开发引起的生态环境问题可以分为地表水和地下水过度开发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地表水过度的开发使用会引起生态环境问题是多样的，最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是断流引发的系列问题。黄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它的断流不仅影响了生态和经济发展，而且曾在国内外产生巨大的反响。据统计2000年河流断流数为60条，断流河流的总长度占断流河流总长度的35%。

　　地下水的过度利用，也引发了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根据统计，全国累计超采地下水1531亿立方米，其中北方地区超采严重，海河流域地下水超采面积占海河区平原面积的91%。地下水超采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包括：地面沉降、裂缝、塌陷、海水入侵以及植被的大面积死亡。全国沉降面积6万平方公里，天津地面最大累积沉降达3140毫米；全国已经发生塌陷2500处，裂缝6000条，其中30%由地下水超采引起的；海水入侵，目前有1500平方公里， 一些地区因超采地下水植被死亡，特别是一些沙漠地区更加明显。

　　(3) 污水排放引发的生态环境问题。我国水污染严重，无论是地表水、地下水还是海水，质量都不容乐观。全国61.9%河段地表水质在Ⅳ类以上，特别是海河达到78.5%；全国约有一半城市市区地下水污染比较严重，由污染造成的缺水城市和地区日益增多；全国未达到清洁海域水质标准的面积约16.9万平方公里，其中近岸海域污染严重，特别是渤海湾、江苏近岸、长江口、杭州湾、珠江口等局部海域。形成污染的因素很多，污水排放是重要因素，全国工业和城镇生活废水排放总量为460.0亿吨，不同程度地污染了江河湖泽，给生态环境带来了巨大冲击。

　　(4) 水资源开发引发的湿地生态环境问题。湿地与水资源关系密切相关，湿地具有净化水质、提供稳定的水源、消洪滞洪等多种生态功能。由于水利工程而引起的湿地生态环境问题日益突出。一些水利工程的修建，隔断了河流与沼泽等湿？厮？逯？涞奶烊涣？担煌诠蹬潘？？质故？夭欢鲜韪桑？贾率？厮？谋浠？？δ芟陆担？踔恋贾履承┦？叵?失。如黑龙江扎龙湿地因水资源开发产生了系列问题。

　　上述水利发展产生的生态环境问题，有的是水资源开发时产生的，有的是水资源利用时产生的，有的是水资源利用后废弃过程中产生的。要解决水利发展过程中对生态环境造成的冲击问题，提高水资源支撑国民经济发展能力，唯一的途径是走绿色水利之路，绿色水利是中国水利发展的方向。

　　绿色是近几十年来经常提到的名词，其内涵并非纯指颜色中的绿色，它有深刻的环保内涵，尽管绿色的内涵尚没有权威的解释，但其基本内容如“环保的、与环境协调和谐的、人类适应环境的、安全的”为大多数人认可。目前，绿色一词已贯穿于社会各个层面，并且深受人民的爱戴，如绿色食品、绿色投资、绿色规划、绿色设计、绿色技术、绿色贸易、绿色产业等，冠盖“绿色”名词帽子的各种行为如雨后春笋层出不穷。

　　绿色水利并不只是在水利前面加戴上“绿色”的帽子，它具有新的深刻的内涵。所谓的绿色水利是指在水资源开发、利用和废弃全过程中保护生态环境且节水高效的利用水资源的行为与文化。

　　水资源不仅是自然资源，也是环境资源，它是经济属性、社会属性和环境属性的综合体。绿色水利要兼顾这三种属性。在此基础上，绿色水利还包含4个基本的思想。

　　①环境思想。水利发展必须将环境保护放在重要的位置，这不仅是时代发展之要求，也是水利发展过程中水利持续发展的自身要求。实事求是的说，我们过去的水利发展是关注环境保护的，如每项水利工程都做了环境影响评价书，这种工作对环境保护起到了很大作用。但值得关注的是，发展水利与环境保护面临着新的矛盾，近年来关于大坝与生态问题的争论持续升温就体现了这种矛盾的尖锐程度。保护环境是发展水利的重要前提，必须给予高度重视。水利发展包含浓厚的环境思想，是绿色水利的重要特征之一，符合科学发展观对水利的内在要求。

　　②生命周期性的思想。从水资源利用过程来看，水资源存在一个生命周期，即水资源开发、水资源利用、水资源废弃过程。在这三个过程中，每个过程对生态环境造成不同程度的影响。在水利建设过程中，过多关注的是水资源开发对生态环境的影响，而水资源的利用和废弃过程关注不足。绿色水利将这三方面看成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充分地体现了水利生命周期的思想，对水利的发展必将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③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的思想。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是构成绿色水利的重要思想之一。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与保护环境是相辅相成的。节水高效是利用尽可能少的水资源创造更多的价值和服务。一个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的社会，同非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社会相比，一定是对环境破坏小的社会。事实上，我国水利对环境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是非节水高效利用水资源方式。如上游大水漫灌或者无节制的浪费水资源，导致下游无水可用，引发系列的生态环境问题等。如果不将节水高效利用纳入绿色水利的范畴，绿色水利则难以实现。

　　④绿色 水利 文化的思想。我国水利具有悠久的历史，形成了极其丰富多彩的水利文化。随着水利与生态环境关系矛盾的激化，绿色、水利与文化的有机结合，绿色水利文化也渐渐成熟，不断渗透到水利的各个领域，在不知不觉中滋润哺育水利及其相关领域的人。绿色水利文化形成对绿色水利的建设和积极的发展将起到无形的但是很稳固的支撑作用。将这些思想深入贯彻到水利工作的实际，必将对中国水利的健康发展起到积极推动的作用。

　　总之，绿色水利是一种新的理念，它是人与自然和谐的理念在水利中的具体体现，是科学的水利发展观，它是中国水利发展的方向。

　　作者简介：姜文来，中国农业科学院农业资源与农业区划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