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媳妇乡下婆

城里媳妇乡下婆

■陆 剑

这是发生在江汉平原湖滨地区一个真实而又让人深思的故事。

早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的一天晚上，湖滨小镇江河村的一家农户灯火辉煌，鞭炮轰鸣，锣声、鼓声、锁呐声一阵阵响过不停，热闹非凡。原来是从北方迁入这个村的海姓农家喜添了一个“放牛娃”，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在这里划拳饮酒。“放牛娃” 的父母对乡亲们的捧场十分感激，便对众乡亲们说：“这小子，按金、木、水、火、土算命，缺水和缺木，故取名海森。”“这个名字好，将来这个娃有出息。”乡亲们鼓掌说。待鸡鸣之后，乡亲们才陆续往自家屋里走去。

还不到一个月的海森特别懂事，不哭不闹，不管谁逗他，总是咧着小嘴眯眯地笑。那脸蛋上一笑便是两个酒窝，十分令人喜爱，嫩嫩的嘴唇泛着红润，两只肉嫩的小手总是划来划去，两只长腿显得很有力，就像四五岁的小孩。如果有人要抱他，巴掌一拍，他就往人家怀里一扑，从不选择抱他的对象。乡亲们一有空，便格三四五地过来抱他，因此很少听到海森哭的声音。一天，一位长着白胡子的老人路过他家门时，看到坐在园园架椅子上的海森，便对过往的人说：“这个娃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将来有饭吃。你看他头顶额宽，人中相字，两眼有神，眼中泛金光，右上嘴唇有长一颗黑痣，有书亲份，以后肯定有出息”。

一天晚上，刚从生产队忙完农活收工回家的父母，踏进家门便争着抱海森，女儿海霞正忙着做饭。

海森的爸爸是方园十里有名的俊男，光洁白晳的脸庞，透着凌角分明的英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显出帅气、俊逸，透出高贵、文稚，那一米七八的身材不知傻了多少女子的眼球。妈妈更是百里挑一的女子，一张圆圆的鹅蛋脸，弯弯的柳眉，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炯炯有神，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嫩欲滴，两颊晕红，周身透露出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那是一次在区里召开的纪念“五四”青年节文艺表演会上他们认识的。千里姻缘一线牵。此后书信往来，两年后他们便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海森的爸爸担任了生产大队副主任兼主管会计, 母亲担任了生产大队妇女主任, 十一岁的姐姐海霞正在大队小学读五年级，一个四口之家显得十分温馨与幸福。

几年后，海森上了小学一年级。他过目不忘，凡是拼音、汉字，老师教一遍就记住了。数学百以内的读数，他会写会算，十岁便跳读五年级，十一岁进入初中，十五岁考取某中等师范学院。海森的爷爷、奶奶和叔叔、婶婶高兴得合不拢嘴，一家人为海森的进步感到十分欣慰。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一时祸福。正当海森进入某中等师范学院学习时，他的爸爸患上了疾病，一个温馨而幸福的家庭突然遭受天灾人祸。为了给海森爸治病，他的妈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物品，还向亲戚朋友借了三万多元。一个夏天的中午，火辣辣的火阳把大地烤得滚烫烫的，一阵阵热浪袭得人喘不过气来，汗水把海森妈的衣服浸个湿透。她来到一家银匠部，把自己结婚时的一对耳环和海森出生时娘家送的一双脚匝当给银匠。她拿这一千元救命钱往省城医院赶，多想救活海森的爸。刚下客车，海森妈往盒包里一摸，一千元救命钱不飞而异，盒包划了一个大口子，钱被小盗偷走了。海森妈泪水直涌，便大声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吸引了一位戴着眼镜、身材修长，从车上下来的中年妇女。这位中年妇女，觉得眼前哭的女人好熟悉。她说：“大姐，别哭。有什么伤心事能不能说给我听？”海森妈一抬头，顿时惊住了！这不是当年下放到江河村的知青张巧珍么？张巧珍一看是江河村的妇女主任，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海森妈把海森爸患病住院和钱被小偷盗走的事向张巧珍一五一十地说了。张巧珍安慰说：“钱不愁，明天我邀约我们二十几位下放青年筹一点钱送到医院去。我手中钱不多，这500元你先拿去用。”海森妈死活不肯要，张巧珍好说半天海森妈才收下。张巧珍又把海森妈送到医院门口才往家里赶。第二天，当年下放到江河村的二十几位知青来到医院，看望海森爸。张巧珍拿出两万元递给海森妈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海森妈拿着这两万元钱，感激的热泪盈眶，泪水像断了线似的往下漱漱直掉。

海森爸在医院治疗了三个多月，医院下了病危通知。海森爸便从省医院转回家，正巧家里遭受了水灾，海森的家因墩台低被水淹了，一家人便在高墩上搭了一棚子暂时安顿下来，海森的妈和爷爷、奶奶轮换护理海森爸。一天下午，海森的爸实在经受不住病魔的折磨便离开了人世。离世前，口里总是不停地喊着海森的名字。

海森爸去世后，姐姐海霞就缀学了。为了让海森继续读书，母女俩便挑起了家里所有的农活。海森妈除忙生产队的农活外，还在家里办起了养鸡场和养猪场，一年喂上百只鸡和上十头猪，姐姐海霞成了小猪倌和养鸡小主人。两三年还清了海森爸患病时欠下的债务。

海森在中等师范学院学习非常用功，他把爸爸的去逝当作动力，各门功课都是优秀等次，而且是全学院的三好学生和学习标兵。三年后，海森师范毕业，被分配到江汉平原湖滨地区湖滨镇湖湾学校担任教师。

海森妈的养鸡场办得特别好，毎逢节假日不少人都来买土鸡和土鸡蛋。为了感谢张巧珍二十几位知青，一年春节前，海森妈租了一辆小货车，和女儿海霞一起把三百多个土鸡蛋和三十多只土鸡送到武汉，让张巧珍等二十多位回城知青品尝农村土特产。

海森是个有远大抱负的青年，不甘心长期住守湖滨镇湖湾学校。他在担任教师时，一边教书，一边自学高中书本。下课和放学后及星期日，海森总是拿着高中书本在学习。夏天，湖滨地区蚊子多，一咬就是一个大红斑，又痒又痛。海森把自己关在蚊帐里，尽管天气炎热，他仍然是毎天晚上雷打不动地坚持学习三个小时。一年的7月8日，他参加了全国成人高考，如愿以偿地考上某重点大学。尔后，他又考取了攻读中文硕士的研究生，脱产进行了四年的苦读，拿到了研究生文凭，又回到湖湾学校拿起了教鞭。

2000年，全国人事制度改革的春风吹拂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各部门各单位招聘工作人员的大门向有文化有知识的青年人敞开，海森报考了省某文化宣传部门，结果被省级一家重要媒体单位录取。工作不到一年，海森担任了单位某部门牵头负责人。

十年过去了，海霞出嫁了。海森妈辞去了大队妇女主任职务，一心打理家务，料理责任田。不知有好多好心人撮媒，劝海森妈改嫁。任凭撮媒人怎样的三寸不烂之舌，海森妈总是一个“不” 字。她对撮媒人说：“我要守贞洁，不能给海森爸丢脸，兑现我们俩结婚时承诺，要把海森抚养成人，还要待孙子呢”。

日也盼，夜也盼，海森妈头上增添了不少白发。她对镜子看着自己的面容，只见“长江”、“ 黄河”显现于容颜，当年那英姿飒爽女青年形象早已画上了句话。她拿出那年与海森爸结婚时的合影，久久地端详。站在海森爸遗像前自言自语地说：“你保佑海森早日成大人，了却你我的心愿，完成你我的历史使命啊！”说着说着眼泪往下直掉。

这天终于盼来了。一年的十月一日，海森在他所工作的城市某五星级大酒店举行婚宴，因为他的未婚妻是某厅厅长的独生女儿，人称公主**。海森妈喜得合不拢嘴，在正婚日的前一天，她租了一辆客车，带上300只土鸡、1000个土鸡蛋、一头大喜猪、100只麻鸭和一个装有5万元人民币的大礼包，邀约了亲戚、堂叔、堂婶、堂哥弟等30多人，满满一车开进了省城，第一次住进了豪华大酒店，开了一次“洋浑”。 正期当天，新郎新娘拜见双方父母，海森妈拿出自己几年的积蓄5万元作为拜见礼，而新娘的父母则是100万元的银行卡。海森妈自知拜见礼薄了对不起媳妇心里过意不去，便说回去把家里的两间瓦房卖了凑个10万或8万给你们。回家后不久，海森妈便把两间瓦房廉价地卖给了村里的乡亲，又找女儿海霞和堂叔们借了两万元，东拼西凑总算凑齐了一个六位数。

结婚后不久的一天，海森便领着媳妇到乡下省亲。海森妈天未亮就上街买菜，便在堂叔家里准备了酒席，还接村子里最有名的厨师做菜，生怕自己做的乡土菜不合城里媳妇的味口。

她们早早就把菜饭做好了，在家门口恭候城里的媳妇。海森妈怕桌椅上有灰尘，专门吩咐两位堂侄媳用毛巾擦了一遍，自己不放心又进行了一次大清洁。她们一等、两等，总是不见人影，一直等到中午鸡鸣，所有恭候的人肚子里都打起了战鼓，几位孙子孙女饿得呱呱直哭。

中午雄鸡催眠声一叫，海森领着媳妇踏进了大门。恭候的人都忙碌起来，一架万字头的超级大鞭噼啦、噼啦直响，这鞭声响彻万里天空，响彻内荆河两岸；这鞭声告诉方园十里左右的乡亲，海森领着城里的媳妇回到了乡下老家。乡亲们有的提着鸡、有的端着鸡蛋、还有的揣着小红包，一来送恭贺，二来看城里的媳妇。海森的妻子闻到了乡下人的汗气味心里不舒服，皱着眉、瞪着眼、板着脸不高兴地说：“乡下人太不讲卫生了，连衣领上都是汗气味。走，我们回省城。”连一顿饭都没有吃完，海森的妻子就连忙催海森回城。海森原打算在家过一夜，一来为爷爷、奶奶和父亲上个坟，二来到姐姐海霞家和堂叔们家去一下，三是看望一下原来的老师和同学、同事，见妻子要回城，心里很是为难。海森妈见状连忙解围说：“既然媳妇不适应乡下环境，你们就回城。过段时间你再抽假期回家再办。”海森见妈这么一说，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没有在老家乡亲们的面前失体面，连忙笑着说：“那好，改日再回来。”海森妈把堂叔和乡亲们送的土特产让侄子侄女们搬到海森开来的车上，装了满满的一后车箱。媳妇上车时，海森妈把10万元递给媳妇，媳妇问：“就这么点？早知就这一点，我大不该来。”

送走儿子和媳妇后，海森妈回到乡亲和堂叔们为她搭建的棚子，想起媳妇说的话久久不能入睡。她摸黑来到海森爸的坟前，想起自己连住的房子都没有了，媳妇还嫌少，今后怎么过，愈想愈伤心，竟哭了一大场。

一天，海森利用节假日回到了生他养他的故土，接妈妈到城里享清福。

“妈，我现在结婚了，又有了房子，您就同我到城里去享享福。”海森说。

“我不去，我在乡下过习惯了。”海森妈说。

“您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一个人住在乡下，我不放心。生了病，端水送药的人都没有。”海森又说。

“有你的堂哥堂弟们，他们对我很好。我怕跟你的妻子过不来，我一个字不去。”海森妈语气肯定地说。

海森跪在妈妈面前，恳求地说“妈，您不去，人家会指着我的脊梁骨骂我是个不讲孝心的儿子。”说着、说着，海森大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惊动了堂哥嫂。他们一起劝海森妈。妈的心是软柿子，听他们一劝就改变了主意。

第二天一大早，听说海森妈要进省城享清福，乡亲们都来相送。

有位快嘴大嫂拍着自己怀里的孩子说：“海森妈，我还要等一二十年，能不能像你一样进城享福啊！”

海森妈一边招手，一边说：“会的，会的。”

一到海森家，海森妈顾不休息，就拖地。

“妈，您休息，放着我们来拖。”海森说。

“又不是接来吃闲饭的。”海森的妻子说。

“我是闲不住的，肯定帮你们做事。”海森妈说

一日，海森妻子的几个同事来家围城，海森妈既是倒茶，又是削水果，还帮搬麻将机，等她们上场后就坐在一旁等侯指令。一会儿拿毛巾擦手，一会儿端凳子放包，一会儿又去烧开水，没有空余时间。，

海森妻子的同事问她：“你家里来的是你什么人？”

“是我从乡下请的一个保姆。”海森妻子脱口而出，且说话十分利索。。

一个同事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一个月1500元。”海森妻子心不跳，脸不红地说。

“便宜，不要一场牌的十分之一。”海森妻子的同事轻描淡洗地笑着说。

海森妈听在耳里，怄在心里。

等到第二天的凌晨三点, 海森妈又从沙发上起来收拾杂物，打扫卫生。当拖地和摞桌椅发出“吱吱” 声音时，房里传出了“你不晓得轻点，不知道我老娘在睡觉” 的责骂声。                              

海森妈声不做，气不做，把地拖了又擦，麻将桌重，一个人摞不动，就用肩扛。待收拾干净时东方露出了曙光。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海森妈在城里过的是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一天下午，正准备做饭时海森妈头晕的老毛病犯了，睡在沙发上起不来，没有做晚饭。海森妻子下班回到家里见没有饭吃，便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婆娘，不给老娘做饭，还在睡大觉，享清福，滚你妈的蛋。”

海森妈连忙硬撑起来，强忍晕痛为海森妻子做完饭后下楼倒在房门口，正巧海森刚从外地出差回家。他连忙把妈妈送到省人民医院治疗。

一个星期后，妈妈出院回家。待海森一去单位，海森妻子连忙甩出一句话：“装死，冤枉用了老娘3000多元。”

中秋节一过，海森妈缠着海森要回乡下去。

“海森，我在这里过了快半年了，很想回去看看。”海森妈说。

“妈，你在这里不是过得挺好，挺舒心么。”海森问道。“我在乡下过惯了。我要回去了！”海森妈大声说，而且语气很坚定。

“妈，你在这里为我们做饭、做家务，减轻了我们好多负担。我们下班一回家就吃上可口的饭菜，多好，多有家的温暖，多有母爱！”海森望着妈妈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也要回去住我那棚子。”说完，海森妈板着脸。看来，海森妈回乡下的心是狗吃棕子----无改。

海森一下班，回到家里见妻子板着脸，生闷气，便问：“妈呢”？

“她呀，回乡下找她相好的去了。”海森妻委曲地哭着说。

“不允许这样说妈！”海森大声吼道，见妻子可怜的样子，心又软了下来。

海森妈回到自己的棚子，又操起了她养鸡的手艺，过着自己舒心的生活。毎天忙完事后就和乡亲们搓搓上大人、可知礼、化三千、八九子的“96” 号纸牌，有时还被侄儿侄媳们请去吃上几顿饭，有时还和同年姊妹们聚聚，有时还到女儿海霞家走走，有时还与当年的知己们聊聊，真正享受乡下清福。

一年阳春三月的一天，儿子海森高兴地打来电话，向妈妈报喜：“您的媳妇生了一双龙凤胎，您老要来待孙儿孙女啊！”

海森妈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盼到了孙子孙女，海家有后了，了却了海森爸在九泉之下的心愿；怕的是那狠毒的媳妇。海森妈把几十只鸡挑到集市上一卖，让“铁将军”把守家门，带上200多个土鸡蛋和几只老母鸡，由乡下侄儿侄媳们送上去省城的客车。

海森妈没日没夜地精心伺候两个小宝宝，宝宝们长得活泼天真，特别逗人喜爱。

一天下午，宝宝们尿湿了裤子，海森妈把宝宝们放在摇窝里，自己到卫生间给宝宝们洗衣服。

一会儿，宝宝们哭了起来。这哭声吵醒了正在闺房闭目养神的儿媳。

“你快来抱他们，不知在搞么鬼。”责怪的声音传进了海森妈的耳朵。

“我在给宝宝们洗衣服，你出来待他们一会儿，我把衣服洗完了就来。”海森妈连忙回答说。

“早晓得你侍候不好宝宝，我请一个保母比你强。”海森妻硬生生的话甩给海森妈。她把海森妈从来不喊一声妈，更不叫一声娘，开口闭口就是一个去了心字的你。

一晃五年过去了，两个小宝宝上了幼儿院。

“奶奶，您做的饭可好吃。”两个小宝宝高兴地说。海森妈左手一个、右手一个牵着宝宝俩走在回家的路上。

“奶奶讲个故事你们听，好不好？”海森妈说。

“好，好。”两个小宝宝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海森妈说：从前，有一条大毒蛇在下大雪的冬天，被冻僵硬了。有个农夫从这里经过时，看见那条大毒蛇会被冻死，就起了怜悯之心，把蛇放在自己的胸口。一会儿，那条大蛇毒在农夫的胸口得到温暖慢慢苏醒后反而一口将农夫咬死。  

“那毒蛇太可恶了。”两个小宝宝说，“奶奶，你每天接我们回家时在路上给我们讲故事，好不好？”

“好，好，我的乖孙孙。”不知不觉到了家。

一年春暖花开的时候，两个小宝宝迎来了他们十岁的生日。海森特地订了一个大蛋糕，在家为他们举办了简易的生日宴。海森妈想吃块蛋糕，就说宝宝给块蛋糕我吃。两个宝宝争着挑蛋糕给奶奶，海森妻把两个宝宝往两边一推，凶狠狠地说：“给她吃过屁。”海森妈抠得两脸青紫，说不话来。

两个宝宝生日时正逢周末。早上两个宝宝偷偷地把昨天“藏” 的蛋糕给奶奶送去。

“奶奶，奶奶”， 任凭两个宝宝怎么喊，住在地下室的奶奶就是不回音。

两个宝宝感觉得不对劲，就连忙喊海森，“爸爸、爸爸，奶奶不开门。”

海森一看手表，时针指向上午十点。海森想不对呀，往日奶奶不到六点钟就起了床，今天怎么还未起床呢？他疾忙跑下楼，打开地下室一看，奶奶已口吐白沬，硬棒棒地睡在床上。

“妈，妈呀，”海森的泪水夺眶而出。

“奶奶，奶奶，”两个小宝宝哭喊着奶奶。

海森含泪收拾妈妈的遗物，在枕头里发现了五千元和一封遗书：海森，别怪妈狠心，实在是受不了你那恶妻的气。十多年来，我忍气偷生帮你抚养一双儿女，在他们十岁生日时我想吃块蛋糕，你的“爱妻”都不肯，我还有什么活头，只有找你的爸去。你要提防那个似毒蛇的“爱妻”， 要把两个小宝宝抚养成人！五千元是给两个小宝宝十岁生日的礼金。对不起，我走了。

遗书旁还有未吃完的毒药----呋喃丹。

海森的心像刀绞，泪水往下掉。“妈，我的好妈妈！是孩儿不孝啊！”他的哭声惊天动地，引来单元楼层的邻居。

人称快嘴大嫂的李阿姨问道：“你妈怎么啦？”

“突发脑溢血，走了。”海森谎称说。

人们信以为真，连乡下赶来的叔叔、婶婶、堂哥、堂嫂们都相信了，而海霞心里总有谜团，疑惑难解。因为一个月前海霞来省城特地为妈妈做了健康检查，没有发现老年疾病，身体很正常。

乘妈妈去逝满“五期” 时，海霞提前一天来到海森家，并去学校接两个内侄儿女。放学回家的路上，海霞问两个内侄儿女奶奶是怎么死的？两个内侄儿女把奶奶死的经过告诉了姑姑----海霞，并说奶奶用纸写了一个东西在爸爸手里。

正值妈妈逝后的周年之际，海霞从乡下赶到省城邀海森回乡下老家为妈妈上坟。乘海森下车买纸钱时，海霞在海森包里发现了妈妈的遗书。

海霞在妈妈坟头哭得嘶声哑闭，“妈，你死得好冤啊!”

海霞在妈妈坟墓前大声对海森说：“妈妈是抠气死的，对么？”

海森跪在妈妈墓头哭着，哭红了眼，哭干了泪……

一年后，海森的妻子日渐消瘦，经省级、国家级重点医院多次检查，确诊为肝癌晚期。

一天深夜，海森梦见了妈妈，只听见妈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啊……

（作者：陆剑，男，1960年出生，大学文化，中共党员、政工师，记者，湖北省作协会员，中国水利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水利报》特约通讯员，《人民长江报》、《中国三峡工程报》特约记者，曾有多篇新闻、文学作品在全国、全省获奖，其中新闻作品《有酒不卖开车人》获全国县地市报好新闻一等奖，湖北省好新闻二等奖；文学作品诗歌《三峡工程的见证》、报告文学《抗洪壮歌》获全国、省建国90周年征文一二等奖。著有《水韵》、《水咏》、《水吟》三本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