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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届水缘文学征文大赛028#】病根儿(小说)||VIP作家/太阳雨(陕西)

更新时间:2022-06-13 23:25:43 来源: 作者: 浏览333次 文字大小:

微小说

病根儿
VIP作家/太阳雨
偌大的病房只有他和老伴两个人。这是一个带套间的VIP病房,只有集团总公司的副厅级以上的头头脑脑才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
杜崇虎虽然还有资格享受这种待遇,可罩在他头顶的金色光环没有了,他已经从集团总公司的总经理沦为只享受正厅级待遇的调研员。在别人眼里,他已经不是昨日那高高在十几万人之上威风八面的杜总经理,变成一只没了尖牙的老虎,只能吓一吓耗子。
空荡荡的病房里没有了领导干部昔日簇拥在床前的花篮、果篮,更没有了络绎不绝前来探望的来人。陪着他的唯有坐在床前削苹果的老伴,还有无声滴答的输液瓶与单调嘀嘀的心电监控仪。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面的VIP病房,对面是现任公司总经理的老丈人,沾了女婿的光,才住进了高级病房。从川流不息的脚步声就知道不断有人来探望,偶尔还听见掺假的笑声和谄媚的寒暄声。
杜调研员已经住院快一个星期了,说不清什么病,会诊的医生有说是什么功能性障碍的,有说心脏心律问题的,有说神经性疾病的,有说免疫系统问题的,好像浑身都有病,又似乎那儿都没有大毛病,一笔糊涂账。反正老杜就是老皱着眉头,觉得心头就象压着一块大石头,浑身都不舒服,晚上更是彻夜失眠,人瞧着只是病恹恹的。
前年老杜也光顾过几天这间病房,那是工作压力太大,超负荷没日没夜熬了几天,晕倒在上级领导考察之后。那回住院什么待遇,不仅班子成员轮流前来看望,公司有头有脸的都来了,天天病房里象赶集,人一拨接一拨,花篮果篮各种箱盒瓶瓶罐罐每天都要办公室主任安排用车往回拉。可仅仅两年后,再次住院的景况简直是天渊之别。
别看老杜闭着眼,一副昏昏欲睡的病态,可一点没有睡意,太阳穴的神经一跳一跳针扎般疼,往事放电影般不断在脑海里循坏。
老杜在官场上也历练三十年了,从一个大学生技术员熬成总公司的一方诸侯,脑袋早就在油缸了浸泡得能滑倒苍蝇。他早就总结出在官场上做个不倒翁的“九字真言”;跟对人、远女色、忌贪腐。前两条他都做的游刃有余。唯独这贪腐很难把握度,绝对的两袖清风很难在官场上站住脚,大环境如此,你与能够决定你官帽子戴多久的人步调不一,你与班子成员格格不入,大家都游走在灰色地带,你想鹤立鸡群、一尘不染,你会被孤立、被排挤、会四面楚歌。他最终在夹缝中摸索出一条走钢丝的生存之道。前来送礼的,一般的烟酒茶糖、逢年过节的礼品红包也就笑纳了,相应地礼尚往来罢了,谁也不会拿这个做文章。凡是有可能触红线的财物,他都悄悄打入上级纪检部门的廉政账户,还要尽可能保密。他才不会傻乎乎地去纪检部门举报,那样做得罪的人就海了去啦。他不想成为官场上的另类。这样做,他觉得勉勉强强洁身自好就对得起脑袋上的官帽子了。
千小心万小心,他最终还是栽倒在去年那次贱卖国有资产的改制案件上,尽管他把改制方老板行贿的款全部打进了纪检部门的廉政账户,可他毕竟在上会讨论时随大流投了赞成票。最终,他成为这一届班子中双规后唯一摆脱牢狱之灾的成员,但总经理被免了,成了一名三不管的调研员。他觉得自己太窝囊,真是没捞着鱼,却被鱼腥味熏了个大跟头,觉得委屈、不平、扎心般疼。专案组的人谈话时,问他为什么明知道有问题,为什么不举报,他瞥了问话的地中海脑袋一眼,那意思不言而喻;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你知道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是谁吗?
门被推开,花篮与慰问品后面一个满脸尴尬笑容的脑袋连说对不起又缩了回去。刚才那一幕这几天上演好几回了。都是去对面看望现任总经理老丈人走错门的。那小子老杜认识,是上前年他手里提拔的一位人力资源部的副部长。那时候感觉这小子还不错,人活泛,会来事,逢年过节家里的常客。人还没走,这他妈茶就凉了,这翻脸比川剧变脸还快啊。
老杜如今已把一切看开了,也准备放下了,准备借着这次住院想办法提前病退。与其整天在公司喝茶看报纸混吃等死,不如回家养花遛鸟,到处转一转,带带可能明年出生的孙子,当个八闲王。可心头却一阵阵揪的疼。他才五十出头啊,正是干事的时候,脑袋上一根白头发没有,却要早早马放南山刀枪入库,千里马要在马厩里混吃等死度过余年,他不甘心啊,不甘心!
门又被推开,一位似曾相识的老面孔出现在病房里,看着这张大众化的国字脸,和一篮子还翘着几片含露绿叶的水果,老杜一时有点想不起来,反正公司上下的头头脑脑没有这一号。
“老杜,你忘了,我是骆驼啊,咱俩在第九项目部时候睡过上下铺”。他终于想起了,那是他当初大学毕业后分到项目部当技术员时,和项目部的库管员姓罗外号骆驼的这位,住在工地的一间彩钢房,骆驼把自己睡的下铺让给了他。一晃二十多年没见过了,怎么也想不到这老伙计冷不丁来看他。
“你忘记我了,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啊”,老罗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你忘记了,我那小子当初上职校,还是你给办的。这小子混得不错,已经是项目部工程队队长了”。
老杜终于想起了,十几年前,他还是基层公司的副经理时,有一次去公司办事,下车时碰见一脸愁容的老罗在公司大门口转悠。一问,才知道他儿子学习一般般,考大学连门也没有,想上公司自办的职校。别看职校没啥名气,可是包分配的。但一般老百姓子女根本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报个名也少不了拜好几尊菩萨。那时候老杜正巧分管职校,他给校长一个电话就解决了老罗的大难题。这事儿他早忘得一干二净。老罗却一直记挂了十几年。
正和老罗唠叨得正热乎,门又被推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一位左臂挎着一篮鸡蛋、右手提着一个沙罐的老嫂子。这位他认识,是他前些年任总公司副总经理时,一直联系资助的贫困户刘大嫂。记得他当初没有选择有关部门给他选的联系点,而是选了他原来工作过的项目部一位工亡工友的家属,刘大嫂一位寡妇拉扯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啊。刘大嫂的两个孩子参加工作成家立业后他就再没联系过。没想到刘大嫂会在他落魄时来看他,他原来不过是每年给有关部门打几个电话的事儿,自己也没费什么劲儿,刘大嫂却一直记挂在心里。
当老罗拿出自己家果园里的苹果,还一再念叨没打过农药,刘大嫂放下一篮家里土鸡下的蛋,又从沙罐里给他盛了一碗土鸡汤时,他眼圈一热,心头压的那块大石头一下子融化了。
多好的人啊,多亲的人啊,他就为他们办了那么微不足道的几件事儿,人家却能记挂一辈子。反倒是这么多年为上边、为同事、为下属没少办实事,可眼下却形同陌路。也许在人家眼里是权权交易或钱权交易吧。看来,以后要多为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做点事啊。这些年他只在各种权力和利益的夹缝中搞平衡、走钢丝,不知不觉已经脱离和远离了最底层的老百姓啊。
想到这里,他感觉全身的毛病都被一阵风吹走了,翻身坐起来,接过刘大嫂的鸡汤,热泪大颗大颗掉进汤碗里。他要出院,趁自己年龄还不大,在有些地方还能说上话,尽可能为底层老百姓做点事儿。
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VIP作家/太阳雨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毛学智;笔名:太阳雨;微信网名:金秋鸿雁。蒲白矿业公司退休干部。陕煤集团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曾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三百余万字。曾出席在北京召开的第五届全国青年文艺创作者代表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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