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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缘文学•微型小说】带着黄土出发||刘旭(甘肃)

更新时间：2022-05-22 21:57:45 来源： 作者: 浏览416次 文字大小：大中小
带着黄土出发
文/刘旭
老黑老了。老了的老黑，最先感到腿老了，越来越重，越来越疼，走路越来越困难。接着感到腰老了，越来越直不起来，一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姿势，越来越标准；站着，蹲着，坐着，躺着，都不舒服。
自从后人（儿子）一家进了城，老黑和老伴相依为命，度过了七八年时光。老伴一走，老黑突然就老了。老黑和老伴，都曾被后人接到城里住过，但在乡里住惯了的老两人，谁也不习惯，住了没几天，就像逃难似的回到了村里。老黑曾说，就是死在村里，也不去城里住。如果老黑自己会做饭，或者不管烧，蒸，还是煮，只要能做一顿像样的饭，倔强的老黑，是绝不会听后人的话的。
但这一回，后人来接他，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答应了。后人在电话里说，他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一早上，老黑佝偻着身子，一直在庄窠里，庄窠外边转。一会儿看看房子，院子，一会儿又看看庄墙，房檐台子上的铁锨，䦆头；摸摸这一件，又摸摸那一件。一会儿坐在房檐台子上，呆呆地发会神，看看高过房脊梁的树梢，一会儿又走出院门，看看羊圈，看看猪圈。那些圈，都已经空了好几年。最后，老黑推开西房门，慢慢地走进去，抚摸着自己已经放了十几年的材木，喃喃地说，我这就走了，我的房子，什么时候能住上啊。
老黑在院里院外转了好几圈，最后来到厅房里，跨坐在炕沿上，对着靠后沿墙桌子上的一快木头，说，我走了，你就一个待着，给咱看家。再怎么住不惯，这一次，我走了，就不一定回来了。唉，我一天不死，娃娃就一天过不好日子。你放心吧，我要是好好的，过年了，就来看你，来看咱的家。
老黑心里莫名地一阵阵疼痛，他想哭，但没有眼泪。他用粗糙的手，下意识地揩了一下眼睛，又说，我走了，我想你了怎么办？咱这地方穷，可是祖祖辈辈生活着，没有人嫌弃。我也不嫌弃，可我老了，我不走，娃娃们犯难心。可这一走，多回才能回来呢？唉！
老黑歇了一阵，找到一个塑料袋，慢慢地走出院门。来到院门不远的菜园子里，老黑跪下来，抓起一把黄土，放在鼻子下边，努力地闻了闻，但鼻子老了，闻不出什么味道。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还是没有什么味道。老黑长叹一声，慢慢地将黄土装进塑料袋。抓了一把，又抓了一把，直到塑料袋差不多快满了，才住手。
绑好塑料袋，刚站起身，老黑觉得身后有动静，回过头来一看，见后人的车停在不远处，后人正向他快步走来。后人看到老黑手里提的塑料袋，想说什么，但嘴动了动，忍住了。停了一会，才扶住老黑，说，达（爸），咱们走吧。
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后人扶老黑上了车，返身锁了院门，提了一包东西，到旁边禄老汉家稍坐了坐，放了钥匙，然后在禄老汉的相送下，上了车。禄老汉从车窗里探进头，对老黑说，你这就走呀？过年了，你回来呀！
老黑想说话，却说不出来，一边重重地点着头，一边将手里的塑料袋，紧紧地贴在胸口。车开了，老黑的眼前，竟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
（本文系水缘文学（ID：sywxwk）原创首发，作者：刘旭）


作者简介




刘旭，字老东，男，1970年生，甘肃通渭人；笔名甘当牛、胡笳等，号半画、陇上行者，迄今发表各类作品近200万字；出版谜书两种；著有灯谜作品集《一品斋春灯录》十四卷，文学作品十二卷；曾为多个全国、省、市级社团会员，现居兰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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