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缘文学•微小说】福也是数 祸也是数||铁城(重庆)

福也是数  祸也是数

文/铁城

黎副县长栽了。近几天，整个武陵县城的人们都在交头接耳、神神秘秘地相互传扬着这样一个不幸的消息。

是的，黎副县长确实栽了，栽到了明月山市纪委、监委的手里！

据消息灵通人士说，黎副县长是栽在老龙洞煤矿透水事故之上。

据传，上个月24日深夜，地处明月山深处、人烟稀少的老龙洞煤矿，因工作人员失职、渎职，造成井下透水，2名矿工遇难的重大事故。

呃，不对呀！井下透水事故造成2人死亡，咋会将黎副县长这么大一个官给抓了？

黎副县长名路发，凡是与他熟识的人，都不叫他黎（Ll）路发，而是将其叫成（Yl）路发。其意就是“一路发”的意思！

说来也怪，黎路发自小到大对数字都特别敏感。未上小学前，经常与他爸妈一道赶场上街买东买西，大人还没算得清楚，黎路发便一口报出了准数。

起初，他亲爸、亲妈都怀疑他报出的数，是曝牙齿咬跳蚤一一碰到的，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久而久之，乡里乡亲们对他报出的数据，都不得不口服心服、确信无疑。

因此，同村的同龄人万事兴就背地里给黎路发起了一个绰号叫“数字精”。

“数字精”黎路发也不负众望，打报名上村小一年级到高中毕业，其数学成绩都一直遥遥领先、名列同年级数百名同学的前茅。

高中毕业参加高考时，黎路发因重感冒与高校之门失之交臂。

其父母说：我家路发是吉人自有天相。

正当黎路发为没考上大学而闷闷不乐之时，万事兴登门给黎路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万事兴兴致勃勃地给黎路发说：我那在武陵县委组织部当干部科科长的舅舅说，乡镇干部体制改革，要面向社会招录一批乡镇干部，只要是高中毕业，不分城乡户口、不分家庭成分，只要本人没有刑事犯罪记录，都可以报考。

就这样，黎路发和万事兴过五关、斩六将，一路顺风地通过了乡镇招聘制干部的招录考试，顺理成章地当上了让父老乡亲、尤其是所有同龄人刮目相看的国家干部。

让乡邻们没想到的是，同为一地、同为一师、同为一天上岗的黎路发和万事兴，走着走着便拉开了距离，而且那距离还越拉越大、相隔甚远。

直到有一天，牛高马大、鼻肥口方、唇厚齿黄、不善言谈、不显山露水的黎开发当上了武陵县副县长。而精明能干、雷厉风行、为人厚道、说一不二，且还有一个当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的舅舅的万事兴，却久坐在凤山镇农经站站长位上纹丝不动。

当人们问及万事兴，黎路发为啥那么顺风顺水、一升再升，他是不是有一座比你还硬的“靠山”时，万事兴极不情愿悻悻地说：黎路发之所以“一路发”，关键是别个数学学得好，对数字特别有悟性！要不然，哪会随随便便被大家誉之为“数字精”？

提起黎路发对数字的敏感和悟性，让万事兴记忆犹新的是，上世纪90年代第三个年头的年报时，在党委扩大会就乡镇企业产值是增、是减而意见分呈、疆持不下时，镇长黎路发用他那又肥又大的右手掌，将同样又肥又大的脑瓜子一拍，漫不经心地说：去年我镇乡镇企业产值不是5200万元吗？今年干脆就报个1.1亿元怎样？

列席党委扩大会的农经站站长万事兴，硬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语惊四座那真实场景：所有参会人员都瞠目结舌、双耳高竖地张望着说这话的黎路发。

黎镇长却依然脸不发红心不跳、慢条斯理地向参会者们说：这有啥子？只要农经站和企业办的统计人员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以此基数做好台账，凤山镇不就堂儿皇之地成为一个亿元镇了，包不准年底我们所有机关干部，还会抱着一个“大红包”过个肥年哩！

哎哟我的个天！今年因全国至上而下财政紧缩银耕，全镇企业效益都不景气，又没多发展一个新企业，那产值咋就一下子翻了一番多？多年负责农经统计工作的万事兴想倒是这样想，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毕竟，镇上的话，都是一把手说了算！

果不出黎镇长所言，在武陵县当年的年终工作总结大会上，黎路发风光满面地登上县委大礼堂主席台，从吴县长手上接过了一面“亿元镇”的大红锦旗，并在欢声雷动的掌声中，给全县各乡镇和部、委、局、行、办的领导们作了半个多小时、激情四溢的经验交流报告。

与此同时，凤山镇的全体机关干部，每人都领到了自己一个月标准工资的年终奖金。

也就是说，“亿元镇”真真切切地给凤山镇带来了自上而下的皆大欢喜。

那年春节刚过，组织上届中干部调整时，武陵县委将凤山镇党委书记罗树林调整到县委统战部任副部长兼对台办公室主任，“数字精”黎路发便顺水推舟地当上了炙手可热的凤山镇党委书记。

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在当年的年终统计工作中，黎路发书记又斗胆提议，将上年乡镇企业1.1亿元的产值上调至2.05亿元。

不晓说，在县委县府召开的年终工作总结会上，黎书记又捧回了一面“双亿元镇”的大红锦旗，凤山镇又迎来了一场自上而下的皆大欢喜。

黎书记发展乡镇企业有经验、有成效，在不到一届的时间里，打造了一个闻名于全市的“双亿元镇”，为武陵县树立起一个响铛铛的典型。

经武陵县委常委会研究，提请县人大常委会讨论批准，将黎路发补选为武陵县副县长，主抓全县经济发展、分管矿产开发和交通运输等项工作。

让武陵县人万没想到的是，正当“数字精”黎路发志得意满、壮心未酬时，一夜之间竟被明月山市纪委、监委的人给带走了，让他那仕途金梦瞬间幻化成了泡影。

很久之后，武陵县的人们才知晓，老龙洞煤矿透水事故被淹死的根本不只2个人，而是14个人！况且，整个事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安全责任事故。

事故发生后，第一个赶赴现场的“数字精”黎副县长，明知事态的严重性，不但不及时向县里主要领导和上级主管部门详细汇报事故原因和事故后果。在几个矿老板面前，依然用他那又肥又大的右手掌将同样又肥又大的脑袋瓜子一拍，胸有成竹、慢条斯理地自作主张，要求该矿矿长莫明堂，又玩了一次自认为得心应手的“数字游戏”，不顾一切后果，采取加倍提高遇难者赔偿金额，熬更守夜、秘密、强制疏散外地遇难者家属，对外封锁一切事故真像，将遇难者人数14名谎报为2名，从而避免相关人员为事故担责。

俗话说：麻雀飞过都有影，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正当“数字精”黎路发为自己这一“数字杰作”而幸灾乐祸、喜不自禁时，却被了解真像的人实名举报而落入了法网。

难怪老同乡、老同学、老同事万事兴逢人便谈：“数字精”黎路发，真是“福也是数、祸也是数”。为这“数”，恐怕黎路发也只能在那高墙之内渡过余生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