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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微小说：​仰天笑||王言义（山东）

更新时间：2022-02-09 22:22:11 来源： 作者: 浏览402次 文字大小：大中小
仰天笑
文｜王言义
车间有个后门，打开后门就是道高约一米五六的水泥墙。尽管头儿一再强调不要随地大小便，可柳长亭一行四人都是从农村来的，才不管什么卫生不卫生呢，一内急，敞开后门，直往水泥墙上呲。时间一常，墙东的几棵杨树可乐坏了，有吃有喝的，卯着劲地疯长。
这两年柳长亭的情绪特不稳定，时好时坏，隔三差五的就会蔫儿吧唧的，住两天又像大烟鬼过足了瘾，满车间的机器轰鸣都压不住他那一口老入不了路的茂腔小调。又到了下班的点了，大家纷纷急着倒掉肚子里的废水，然后洗手洗脸，准备吃饭。
“画家，又蔫了还是上热，不放水了？”胖子提着裤子喊了声。
柳长亭懒洋洋地从工作台上下来，身上的灰尘也不想去打扑，浪荡着个脸，往门口慢吞吞地走去。你说这个人就是古怪，明明被伤了心，却还是撂不掉，不等好了伤疤又忘了痛。自己从小喜欢画狗画猫，画花画草，左右一溜村的人也承认他是个伎俩人。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又喜欢上了画人，画女人。左邻右舍的人都说他画的非常像，像活着的人，大家纷纷向他讨要上张，贴在炕头上，说是比那些店里卖的好多了。于是他萌生了一个念头：投到画刊上，或许能赚个仨瓜俩枣的，也或许弄个小名气什么的。可是他一连投了好几年，多达几十次，就没得过一次录用，简直是大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人家连句回话都没有。大伙也不知是好心鼓励还是嘲笑，劝他说，“别松劲，孩子学走路还得磕几跌呢。”而高考落榜的胖子则说，“故天将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困乏其身……”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听不懂，反正他心下打定了注意，再投一回，也就是最后一回，正好快到了自己五十岁的生日了，要么从此偃旗息鼓，永不再贪恋；要么一举成名（在他的心目中，只要是给刊登录用，就算是成名了。）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都背着老婆到外面烧纸磕头，暗暗祈祷苍天有眼，让他的作品得中。
前些日子公司里招进来几个女工，其中有一位三十多岁的，长得太让他冲动了。不是……别想歪了，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有的女人长得很漂亮，但却上不了画。而有的女人相貌平平，却能让人有画她的冲动。画画这玩意儿就这么怪，他也解释不了是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中间休息的时候，一直到下班回家，这种冲动让他不得安宁，心里翻江倒海地折腾。没顾上吃完饭，他就一鼓作气，把印象中的女工画了出来。画完后，连他自己都惊呆了，没想到效果这么好。第二天拿到车间，他们几个一齐喊好，纷纷向他祝贺。不知是谁走了风，所画的那个女工跑了进来，非要看看不可。好货不怕众人评，更不是什么丑事，他就把那张画拿了出来。这个女工一看就傻了，张着嘴，瞪着双大眼半天没眨动。胖子在一边打趣：“还我魂来！”女工一下子红透了脸，不好意思地半低着头，对柳长亭小声说，“这张画你能卖给我吗？”
还有什么可说的？赶紧投出去，让那些老师们见识一下：这才是真正的神笔！
可投出去还是石沉大海，他实在不相信这样的画还能落榜，赶紧发微信。也可能是真的感动了上帝，不知是哪位好心的编辑破天荒地回了话：“您好，大作已欣赏。真实未必才是艺术，欠缺夸张更谈不上艺术，因而审核未过关。欢迎继续赐稿。”
还赐稿，赐个球！他怒骂了一声，热了好些天的血液突遭冷却，让人心恢意寒，以致是憋了一上午的尿都不想到外面排泄，若不是急着去食堂吃饭，他真不想出屋。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世道！
他半闭着眼脱下裤子，往水泥墙上呲去。尿完后狠狠打了个尿颤，微微睁开眼，见水泥墙上被呲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女人素描，正立于山石之上。太神奇了，活灵活现。女人长长的头发飘散开来，而发稍却折回一个弯；她仰着脸，嘴里似乎喷射着一股怪灵之气，直冲云霄，使之周围的草木纷纷卧倒，连头上的一对燕子也仄倾着身躯，斜斜而飞。长裙在飘动，衣袂在飞舞，像是要腾空而起。他顾不上提裤子，赶紧摸出手机拍了下来。一眨眼，墙上的尿渍消尽，只留下了几圈模糊的尿水痕迹。
下班回来，他有些自嘲地笑着：不是喜欢夸张吗，现在就满足你们！他仿照着手机拍下的图像，一笔一笔地画了下来。当把这份稿子发出去之后，竟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什么也不去想了，连忙脱衣睡觉。正做着乱七八糟的梦，却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惊醒。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阵子，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您好，是柳老师吗？我是秋韵编辑部的，您的大作我们要采用……”
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并且两眼也花了，周围一片模糊。
（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王言义）


作者简介



简介：王言义，1958年生人，2012年开始发表中、短篇小说、散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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