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微小说：明天决定||孟庆竹（内蒙古）

B局统计科科长老聂已经年过半百了，尽管业务素质一直不错，但是职位始终停留在科长的级别十几年不曾进步。有人说，老聂是被数字捆住了思维，脑子里除了数字什么都没有。但是，B局大部分人都评价说，聂科长不光是数字计算的精准，而且在统计分析的撰写和业务调研方面也是走在全局前列的。

那么，为什么老聂的好多部下都提拔或者调整交流到重点业务科室，有的人甚至跨越交流到其他局办工作了，唯独老聂依然在统计科原地踏步呢？

这一天下班后不久，统计科科员小何给老聂打来电话说：“聂科，您不忙的话，我想请您出来吃个饭，顺便……呵呵，见面再说吧。”

老聂一愣，问道：“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儿就直接说吧。我刚吃完晚饭，不必客气了。”

小何犹豫了片刻说：“这个，聂科啊，我也不瞒你了，我调走了，去人事科了，这个……呵呵，啊，明天局党委开会就会决定这事儿的。”

明天？又是一个“明天决定”，而且是清清楚楚且明明白白的“党委会决定”。

类似的情况，在老聂担任B局统计科科长的十几年里，已经多次出现过了。尤其是近年来，B局每年都有三五个大学毕业生考入进来，甚至还包括几个研究生呢。而每年都有新入职人员被分配到统计科工作。为啥？因为统计科几乎每年都有人调出交流到其他科室，甚至是跨局调到其他单位工作。

这不是，今天统计科的统计员小何同志又要调走了。不过，小何似乎很客气，他在打给聂科长的电话中直接就表达出了一番情谊——我要调走了，我要请科长吃饭表示表示。

老聂已经吃过晚餐了，而且老聂一向不屑于吃吃喝喝这些俗不可耐的无聊应酬，所以便毫不犹豫地婉拒了小何的邀请，其理由很简单——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挂断电话，老聂辗转反侧，翻来覆去地寻思了好一阵子。他可以把小何今晚热情邀请自己吃饭的事情理解为礼貌、客气、讲究、够意思。甚至可以理解为是属下对于自己这位老科长的无比尊重。但是，那句“明天局党委开会就会决定”的话语，让老聂这位有着二十多年党龄的老党员听着十分的不舒服。也难怪啊，老聂虽然不是局党委委员，但是好歹也是列席过局党委会的老资格党员了，担任正科级领导职务十多年了，经历丰富，资历高深，这在B局那可是首屈一指的，没人能比啊！这个小何刚刚三十出头，他今年上半年才被接受为预备党员，怎么就敢于口出狂言说出“明天局党委开会就会决定”这样的话呢？要知道，小何在局党委内没有任何职务，甚至连列席党委会的机会都没有啊。

老聂几乎是彻夜未眠，早晨起来好歹吃点早餐，便早早地来到了局机关自己的办公室。他刚坐稳下来，便接到人事科副科长老乔的电话。老乔问道：“聂科长，听说……你们科有人要调入我们科工作了，是吗？”老乔是B局年龄和工作资历仅次于聂科长的人，他和老聂平时比较投缘，所以说话也不客气，直接就问到了关键问题。

聂科长呵呵一阵后说道：“你身为人事科副科长，竟然问我？你这应该是通知我吧。呵呵，客气啊……”

“呵呵，不不，聂科长，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刚才听你们科的小何告诉我的，他今天上班老早就先来我这里坐了片刻，算是通知我了吧。我就觉得奇怪了呢，我们人事科的科长不通知我，大局长更不通知我，怎么让他小何自己来通知我呢？”这位老乔副科长气愤地说道。

聂科长说：“我们统计科是全局最为清苦的部门，都想着调走呢。能去你们人事科，也算是人家的福分了吧，我也不打算纠结谁通知我的了。问题是，他为什么能够肯定地说出‘明天局党委开会就会决定’这样的话呢，他可是昨晚就这样告诉我的啊！”

“这个……还有这事儿？”老乔仿佛被吓到了一般，愣了半天才说道：“那就等等吧，看看一会儿党委会议后是个什么结果吧。”

果然，局党委会散会后不久，全局就传播出了“统计科的小何调到人事科了”的信息，而且是在全局迅速传开，几乎没有死角。

聂科长心里非常郁闷，他径直来到局党委书记、局长的办公室，并且毫不客气地直言问道：“局长，这个，我们科的小何调走了，而且是明确的调到人事科工作了，你们怎么谁都没有预先告诉我一声啊？还是人家小何告诉我的呢，他可是昨晚就告诉我了。你们局党委今天开会决定的事情，他怎么昨晚就会知道呢？而且是肯定地知道了最终结果呢？这样说来，你们这个党委会似乎就是一个……”

“什么？小何昨晚就告诉你了……他，哦，他这是对你的尊重嘛！”局长巧妙地扭转了话题，并且继续说道：“好像是最近啊，这个人事部门对员工进行了一次思想动态分析吧，找了一些人谈话，包括小何在内。小何在统计科工作嘛，他擅长分析。还别说，这个小何的分析啊，竟然与咱们局党委会的决定不谋而合啊，呵呵……”

聂科长听了局长的话，寻思了一会儿欲言又止。他在心里憋了好一阵子，默默地走出了局长的办公室。他边走边在心里骂道：“去你妈的，这还不分明就是权钱交易的小把戏啊，谁还能不知道呢。在统计科这样的清水衙门呆腻歪了，花点钱调换一个地方呗。”

老聂边走边想，有本事、有雄心的就掉走吧，我也阻止不了。但是，总不能因为花钱买通了权力，就让局党委会变成一个傀儡会，让其他党委委员变成傀儡吧？

走在机关走廊里的老聂越想越郁闷，他从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燃就吸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这烟很苦，气得直接把刚刚吸了两口的烟扔到了走廊拐角处的垃圾桶里，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聂坐在办公室电脑前看着显示器发呆，突然听到走廊里有人焦急地呼喊到：“失火了……”

老聂赶紧开门走了出去，只见那个垃圾桶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孟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