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打黄盖”指的是古时候那个人人皆知的“苦肉计”。如今现代人是否还在自编自演新的“苦肉计”呢?你听了这个故事,自然会生发出自己的感慨来。那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一个夏天,省人事厅胡厅长来本县调研指导工作。工作之余,县里少不了给胡厅长安排一些娱乐活动。当时这小县城刚刚兴起跳交谊舞,县领导听说胡厅长在省城特别喜欢跳舞,为了赶新潮,便一连几个晚上在县政府招待所大会议室里举行了规模很大的舞会。人家胡厅长年轻时就喜欢跳舞,改革开放初期交际舞再次兴起的时候,他成为了新时代的跳舞王子。因此,尽管已经是年过半百的人了,可胡厅长几乎是每逢舞会邀请都会参加。到了舞场,身为须眉的胡厅长自然需要有恰当的女舞伴与其共舞。可是这政府机关本来女同志就少,况且大多数女同志又都不太会跳舞,这女舞伴的问题也许会成为一个问题。可是,县人事局的徐莉身体力行,使问题没有成为问题。徐莉是个能应付场面的人,调到人事局工作才二年。如今已是29岁的她尚未婚嫁。这话一听,别人也许不相信人事局的干部还能找不到个好对象?莫非是长得太困难了没人要吧。其实,要说长相,人家徐莉可是百里挑一啊。论身材,那是丰满且不失苗条;论个头,那是比高的矮比矮的高,正好是不高也不矮;论面容,那是白里泛红的脸蛋上长着一对水汪汪的丹凤眼,大眼睛上边配有两条清晰的柳叶眉。人家那口唇虽不是樱桃小口,但也小巧宜人显露着几分秀美。总之,人家徐莉的身材相貌那是没说的了。可是,偏偏有传言说徐莉那点文化底子能成为大学生是全靠了她的姿色起了作用。还说当年她是把老本搭上了才挤上了“工农兵大学生”的末班车的。这对于一个漂亮的姑娘来说,如此这般的议论尽管是悄悄进行,可还是……这事呀,最好是别再细分析了,因为越分析越难听,越难听也就越没人敢娶徐莉了不是?正在组织舞会的领导为女舞伴人员稀少而担心的时候,不知是有人推荐了还是她自告奋勇的原因,反正一连几个晚上的舞会上都是由徐莉非常得体地陪着胡厅长。这样一来,那仪态威严的胡厅长身边伴上这么一位超凡脱俗的俏美人儿,实在是惹起了一阵阵声音不大却又经久不息的议论。当然,这议论的具体内容也就不必多说了。不过,我想凡是在这社会上活过的人,都能够从一点一滴的议论中引伸出更丰富的联想来。而当事人自己呢?人家胡厅长照样是四处检査指导,大会小会讲话。徐莉嘛,那可是比过去衣着打扮得更加风光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议论总归是议论,谁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会因为舞会上的一线风景而弄出别的什么来呢?大概是不会的吧。胡厅长即将结束了在本县的工作,准备近一两天就要去另一个县城了。话说这一天的深夜,徐莉浴后躺在单人宿舍的床上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说句老实话,徐莉也够不容易的了,年近三十尚未婚嫁,这本身就够人议论一番的。更何况,局里已超编严重,奉上级指示急需精减一部分人离开人事局。而事又巧,目前局里又空一个副局长的位置等着合适的人选补充。是上还是下,这是人事局以至整个政府机关里的人们私下里议论的重点话题。据说,人事局里除了现金员兼打字员以外就数徐莉最年轻。徐莉占着几个有利条件,一是年轻干炼,二是妇女干部,另外虽然她是初中尚未念完,但好歹也上过一次大学,有个知识分子的名份,这些个优势足以鼓舞着徐莉朝着那个副局长的位置努力奋斗。不奋斗不行呀,弄不好再精减到自己的头上,那不就太吃亏了嘛。其实,徐莉平时除了在人群中爱拔尖,有个得理不让人的习惯以外,其余诸如工作能力等方面还是不错的。工作劲头很足,成绩也较显著。但她的群众基础却远不如另一个人,那就是本局的秘书股长老刘。老刘四十多岁,老成持重,待人诚恳,工作积极肯干而且富有经验,很受群众喜欢。就连政府机关内其他局的同志也对他敬佩几分。尤其令领导们赏识的是他的文笔才华,不仅包揽了本局的大小文字材料,而且还时常在报纸上发表一些作品。只是这老刘性格过于内向,不善于迎合上司,在人们的议论中居于“只有实干精神而缺少组织能力”之列。不过,本局负责人外出不在岗时,临行前都是委托老刘负责局里日常工作的,因为老刘是党支部组织委员。由此而言,这老刘与徐莉也就很自然地被人们放在相对立的两个方面议论开来。如果说年轻人的好胜心强,那么嫉妒心是否也会强呢?人们早就观察到徐莉对老刘不服气,她时常对老刘执笔的材料吹毛求疵。也难怪,这年头有几个不想压住别人抬高自己的呢?面对有可能晋升的机遇,又有几个会善罢甘休的呢?就为这事,不知有多少个不眠之夜令徐莉翻来复去地苦思冥想。她不能不想,她本来就是个苦于心计的人。面对坎坷的生活,徐莉也许已经艰难地经历了许多,她为什么不敢再经历一些呢。今晚对徐莉来说,又将是一个充满苦苦思索的不眠之夜。几天来,徐莉几次试图接近胡厅长,以期赢得领导的关心。无奈这胡厅长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样的场面都经历过,什么样的人都接触过,对她徐莉这样一个与之伴舞的年轻女子,也仅仅是舞场上的一时接触而已。徐莉发现跳舞时胡厅长很少主动说话,尽管徐莉常常是轻声细语地问这问那,可胡厅长也只是用最简练的语言甚至是用无言的沉默来回答她。至于下了舞场,人家胡厅长怕是早就把徐莉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然,这只是徐莉的个人想法。其实,对于胡厅长的所思所想,单凭一个不眠之夜的猜度怕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原因很简单,以往徐莉并不认识胡厅长,也未曾与这样的人打过交道。要说起来,陪胡厅长跳过舞的女人多得是,比徐莉能说会道的也有,比徐莉年轻漂亮的也有。因此,尽管他们的共舞在县政府机关这个小小的氛围中惹起了几许议论,在徐莉心底抑或也激起几层涟漪,但胡厅长本人是毫无异样之感的。怎样才能让这位高高在上的胡厅长能够对自己重视起来呢?徐莉此刻开动了脑筋,千方百计地琢磨起来。中午,胡厅长酒足饭饱,正准备躺下休息,突然听见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开门一看,是徐莉。只见她双眼红肿,很明显是遇到伤心事刚刚哭过了。胡厅长有些吃惊,他虽然并没有感觉到留恋眼前这个女孩子,可是一连几个晚上的同场供舞,他胡厅长还是觉得小徐是位很活泼开朗的姑娘。她现在哭着来找自己,一定是遇到什么委曲了吧。胡厅长动了测隐之心。“快请进来吧。”未及徐莉说什么,胡厅长赶紧将她让进了房间。胡厅长一边示意徐莉坐下,一边点燃一支烟吸上,等待着她的陈述。徐莉先是掏出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双眼,接着便是欲言又止,面露难色。胡厅长以长辈的姿态站起身来,走到徐莉身边用十分关切的口气轻声说,“小徐同志,你有什么困难,或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慢慢说出来,我尽量帮助你解决。”徐莉抬头望了望胡厅长,那满含泪水的双眼使人感觉到其中盛满了委屈与期待。此时胡厅长用爱怜与鼓舞的目光注视着徐莉,希望她有话能对自己说。徐莉从衣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着的白纸,随即将其慢慢展开。胡厅长靠近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那几个大小不一的文字凑在一起,组成这样一句令人难以容忍的话——“徐莉与胡厅长晚上有不正常关系”。胡厅长特别注意到,那几个字是从报刊上剪下来拼湊上去的。这分明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字体,让你查无根据。好一个阴险的家伙,这会是谁干的呢?胡厅长气得还未来得及说出什么,徐莉便异常委屈地哭了起来。“胡、胡厅长……我对不起您……这几天我真不该陪您跳舞。都怪我不好,给您带来了影响。您是领导,有人别有用心地伤害我,可不应该影响您呀!这事我本来不想让您知道的,可一想我为什么要瞒着领导呢,就算我永远不说出此事,但那个搞鬼的人也不会就此罢休的。您看,这张纸就贴在我住的房间门外……”说着,徐莉站起身来,恳求地说,“胡厅长,请跟我来。”单身宿舍门前。只见那门上还残留着被揭下以后遗留在上面的四个纸角。徐莉将那份东西重新展开,比划着放在那四个残破的纸角上,向胡厅长讲述并证实了这一切。“胡厅长,好在这张纸别人没看见,因为我今早五点钟起床准备晨练时,就发现并当即把它揭下来了。我本来不想告诉您,可觉得应该向您认个错,我保证今后再也不请您跳舞了……”话没说完,徐莉鼻子一酸,扔掉那张纸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去了。胡厅长从地上拾起那张纸,心里很不是滋味。开始他只是感觉非常气愤,现在又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这位漂亮姑娘了。因为人家徐莉同志是出于尊重自己这位省城来的领导,才陪自己跳舞的,才由此遭受个别小人非议直至人身攻击的。也可以说,是我这个厅长给人家小徐同志带来了麻烦。想到这里,胡厅长转身朝随从人员于秘书的房间走去。他要告诉于秘书,再留几天,暂时不走了。当天下午,胡厅长把地区劳动人事处的处长,还有本县主管副县长及县人事局长都请到自己的住处来。一连三天,胡厅长借口身体不适哪里也没有去,只是郑重其事地找徐莉谈了两次话,然后给当地领导留下一个“要注意抓好机关工作作风”的指示以后就愤然离去。又过了一段不算短但也并不很长的时间,县人事局的老刘调走了。接下来,徐莉就被任命为县人事局副局长。据说,在任命通知下达之际,胡厅长专门打电话给徐莉对其讲了许多勉励的话语。此后,徐莉与胡厅长成了亲密至交。据说,在徐莉与比自己小三岁的丈夫结婚时,还收到了一封胡厅长从省城寄来的贺信呢。从那以后,县里各位领导的许多大事小情时常由徐莉通过胡厅长帮忙,而且,一般都能得到满意的结果。于是,周围的人都对徐莉敬畏起来。徐莉风光了几年以后突然婚姻有变。其夫首先提出离婚,并于酒后揭露当年徐莉从自己宿舍门上掲下并拿给胡厅长看的那东西都是她自己伪造的。由此便传开说那是一场自编自演的“苦肉计”。对此,人们哔然。据说,事情传到胡厅长耳朵里,这位颇富经验的老干部却认为,人家两口子闹离婚时的话必然有偏,况且又是酒后所言呢。然而,有关徐莉的故事在全县还是流传开来,尽管其内容有损其人事局副局长的形象,但人们还是普遍认为她谋略不凡,是个人物。(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孟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