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老兵
防汛救灾，成了这个四面环水的中洲镇每年不可或缺的一项工作。镇防汛工作动员大会一结束，镇党委副书记程志宏就亲自驾驶着镇政府那辆老掉牙的吉普车，直奔镇属的旅游娱乐中心——月亮岛检查防汛工作的落实情况。同行的还有镇宣传办办事员小朱。去月亮岛必须经过三江大堤侧边的一条农耕路。这条路程书记曾经走过几趟，知道坡度有点儿急，路面坑坑洼洼。这也是他选择开吉普车去月亮岛的原因，吉普车底盘高，不容易
拖底，
但这一回，程书记就明显察觉路况不对劲——连日的雨水，导致路面一片泥泞，吉普车一驶进下坡路，车辆的惯性力加上路面的湿滑使他觉得方向盘怎么也不听使唤。程书记倒吸了一口寒气，拚命地踩低刹车掣动，但车子还是像一块巨大的滑板一样向下滑坠。“糟了！”他心里一阵发毛，连忙喝令：“小朱，快跳车！”坐在副驾位，紧紧握住扶手的小朱脸带踌躇：“书记，你呢？”“还磨蹭什么？来不及了！”程书记一说完，用尽全力将小朱推出车外，自已驾驶着失控的吉普车坠入了前面的小水沟……惊魂未定的小朱一骨碌从泥泞里爬起来，只见那驾驶室有一半己经冲进水中，车顶上空萦绕着一缕云雾，他连忙一边撕破喉咙般地大声呼叫：“救命啊！快救人啊！”一边跌跌撞撞地扑向小水沟。小朱靠近吉普车，只见沟水己经将程书记肩膀以下的部位全覆盖了，程书记那硕大的脑瓜儿耷拉在方向盘上。“谢天谢地！水还没有漫过程书记头顶。”小朱暗自庆幸，但他立刻犯愁起来，程书记至少也有七八十公斤吧，怎么才能够将他从车上弄出来呀……“让开！”随着一声吼叫，一个面容黧黑的高大汉子轻轻拔开小朱，伸手摸索着驾驶室侧门的按钮，“咔嚓”一声，猛地将门打开，然后伸出双手，捧起程书记的双肩，试图将他拖拽出来。无奈驾驶室位置狭小，程书记身子又沉，汉子想硬来，又怕伤着车里的人，他只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大声吆喝——二牛，快过来，搭把手！二牛踩着泥浆路，“吱喳吱喳”地赶了过来：“大彪哥，咋回事？”“这样吧，大彪哥。”二牛对不知所措的小朱说，“待会我们兄弟俩抬前面，你负责抬起他双脚，我们先将他放到前面那块草地上。”于是，他们三人互相配合、小心翼翼地将全身湿透的程书记从驾驶室里弄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抬到一块草地上。大彪喃喃自语，看他应该没什么大碍，估计是受到突然撞击而昏迷了。他说罢用手掐了一会程书记的人中。少顷，程书记慢慢苏醒过来，他望了望眼前这两位满身泥浆的村民，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说：“老乡，谢谢你们！”大彪、二牛憨厚地笑了，大彪说，举手之劳，何须言谢！二牛接着对小朱说，快找人将你们接回去吧，时间长了，着了凉，得了病就麻烦了！程书记心中涌动起一种莫名的感动，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叮嘱小朱，这两位村民品格高尚，你抓紧时间，认真地写一篇报道，好好弘扬一下这种良好的道德风尚！大彪、二牛连连摆手，二牛说：“不必了，不必了！如果救您是为了出名，我才不会去救哩。”“你俩都是好样的！”程书记庄严地向大彪、二牛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大彪、二牛一愣，随即也齐刷刷地向程书记回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哦，你们当过兵？啥时候的兵？”程书记压抑不住心中的兴奋，连声问道。“我是1977年入伍，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大彪挺起胸膛说。“我1983年加入南海舰队，成了一名海军战士！”二牛一脸自豪。“我呢，1981年入伍，在河南当空军地勤。想不到，我们都是当兵的人啊！”程书记说完、紧紧地握住大彪、二牛的手，久久不愿放开。小朱目睹着眼前这一幕，热血沸腾，心中充满了敬意。程书记从裤袋里掏出一包烟，一摸，全湿了。大彪连忙从自己的裤袋里摸出一个小铁盒，恭敬地递给程书记：“土烟丝，如果不介意，就卷一根！”程书记接过烟丝，熟稔地卷了一根点上火，辛辣的烟味顿时笼罩在他们身边……“我们一群老兵，几乎每年清明节，都到广西拜祭那些为国牺牲的战友。”大彪语气沉重地说，我的老班长，就是为了掩护我，而牺牲了……“浓浓的战友情谊呀！”程书记深深地感叹道，“当过兵的人，大多都有一份家国情怀。军旅生活，对我来说，虽然短暂，但是一生难忘！”“嗨，那又怎么样？”程书记爽朗地笑起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一名老兵呀！”第二天，一篇题为《副书记舍己救人，品格高尚；俩老兵见义勇为，道德典范》的报道刊登在区级主流媒体《南江时报》的显著位置上，不少人纷纷为这三位老兵的平凡而伟大的行为送上赞美。据说，程书记后来还批评了小朱，他说：“写新闻报道就应该突出重点，我要求你主要是弘扬那两位退伍老兵，为何连我也成了讴歌的对象了？”小朱惊诧地张开嘴巴，欲言又止，最后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黄福胜）作者简介：黄福胜，笔名黄胜，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生于广东南海，作品发表于《作品》、《珠江》、《广州日报》、《佛山文艺》、《佛山日报》等，佛山市作家协会会员，佛山市小小说学会会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