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多年前了，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申老板仄着身轻轻地猫进了他的办公室，然后小心地把一个鼓囊囊的信封推到他的面前。小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本来跟午后的阳光一样明媚的心情突地一下阴沉起来。申老板马上给他一个制止的手势，然后小声说：“别紧张，这是给老板的。”小王懂得，申老板说的“老板”是指局长。据小王所知，申老板和局长来往甚密，是很要好的铁哥们，而且还有点沾亲带故的，应该说送东西没有必要转手他啊，更何况这种跟钱有关系的，多一人懂得不是就多一分危险吗？于是小王便不假思索地问道：“你直接送我们老板不就得了吗？”“老板急用，但现在不在家，而我有事马上要离开港城几天。”看申老板的理由似乎很充分，小王只好将“信封”收下了。当晚，小王便急匆匆地赶到局长家，局长不在，便把“信封”交给了局长夫人。她也不问什么便“笑纳”了。小王出得门来，心里就有点纳闷，面对“一大包东西”怎么就连问都不问一句啊？或许是习惯了。但如果我不够诚实呢？因为那个信封本就是开着的啊。小王直到家里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对开着的信封，小王固然是不敢觊觎的，只不过掂量一下约有一万块吧。小王刚提任局长专职秘书，便有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可上任也有一个多月了，他似乎总是无所事事的，局长做什么他也不懂。但自给局长家送去申老板那个“信封”后便开始忙碌起来了，每天似乎总有做不完的事和应不完的酬，还得时时陪局长上省城进北京接高官会贵客。每有清静时小王就想到申老板那个“信封”，一下子似乎悟到了什么——呀？可能是局长在考验我的忠诚啊！其实小王是打骨子里忠诚的，本质也不坏。在相处一段时间后，局长似乎也对他心悦诚服了，大小事都放心地交由他去办，小王也凭着过硬的业务素质和聪敏的悟性把事情办得踏实圆满。只是在办事过程中会时有“信封”往来，小王还年轻，官场世面见得不多，看到申老板的那个“小信封”就认为是“一大包东西”了，所以总感觉不接为难，接下来心里又不免忐忑。但每当他面交局长时，局长总是那么坦然“笑纳”，有时还不忘赞赏几句“能干”什么的，到后来甚至发展到局长会随意从信封里抽出小半叠递给他。这下他就更是不安了。可局长的大手总是适时而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一句暖心的话一下便使他安定了许多，久而久之似乎也便麻木了。但麻木归麻木，那应该是指小钱，面对“大钱”，小王还是不免胆颤心惊，比如面前一堆花花绿绿的现钞，50万，100万，甚至更多……想来有时都会毛骨悚然。不知不觉间，小王也积攒起了不菲的财富，但他总还是小心翼翼不事张扬地生活。好像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不知从哪里听来一个不祥的消息，说是市纪委要立案调查局长的违纪问题。他立即联想到这或许跟那些往来的“信封”有关吧，那自己可能也会说不清啊。可他想到局长多年来对自己的信任，特别是一次在局长家处理完一宗大事后，局长还是习惯而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说“辛苦了”，然后还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吧，只有天知地知我知你知！”小王听罢就打心眼里感激局长的信任和重用，从而也便一千个放心地去为局长办事了。难道还不放心吗？小王上任秘书前，局长是有专职司机的，可半年过后，司机易地“升任”副科长去了，小王便秘书司机一肩挑，用局长的话说就是“便于运作”。小王固然清楚，自他兼任司机后，轿车尾箱的确有过很多次“大运作”。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在初冬一个有点阴森的早晨，纪委找上门来了。数十个回合过去，小王始终守口如瓶般地捍卫着对局长的忠诚。夜里，小王冒着冷雨赶到局长家，不在，手机关机。于是便掉头往办公楼赶。出得电梯，看到局长办公室灯亮着，小王便停下整理那被冷雨淋湿了的头发。就在这时，从黑灯瞎火的会客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嘀咕声，“那小子被纪委找去了，可能挺不过啊，怎么办？”“除掉他！”声音很低，但小王还是从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的口音听出了是局长在和申老板对话，他当即背后冒出了一股冷汗，简直有点就要晕厥过去的感觉。可仅一瞬，大脑清醒过来时的小王再不敢去想什么表忠心的事了，带着几分惊恐悄然地消逝在初冬冷夜的茫茫雨幕中……（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陈立宇）
个人简介：陈立宇，男，汉族，1963年2月生，籍贯广西武宣，现就职于广西防城港市公安局经侦支队，广西作协会员，广西防城港市作协副主席。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至今达近百万字，以散文见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