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贫的文件被我整整压了一个星期,不是我官僚主义严重,也不是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句实在的有些难以启口。文化站连看门烧水的都在内也就十三个人。没有灰色收入,总之一句话,罗锅上山,钱紧啊。前年扶贫,那是第一次,去离市区一百公里的庙泾村张寡妇家插秧,全站出动,足足跑了一整天,收割水稻二千斤,价值近千元。我们却付出了六万元的费用。去年是第二次,我们去大同村李傻子家锄禾,也是一整天,总收成不足千元。我们的费用呢,是七万元啊。唉,不知道这是扶贫呢?还是公款旅游。好在镇长签字的时候没说点别的,据说只是摇摇头。还喃喃不止:穷书生也够狠的。书记在审核时皱皱眉。就“咣当”的一声用了印。我的心里当然不是滋味。马上就要离休了,要是弄出点事啥的,犯不上。再说我平生没欠过谁也没拿过谁。可这咋就跟踹了一下百个小兔子一样,白爪挠心呢。我坐卧不安,一遍一遍的看着红头文件。站内的工作人员也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天天来找我透口风。要说我这个站长也不好干,看他们焦急的摸样我心里也不好受。说不是不说也不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可有什么办法。文化站没财权,我在镇里也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说好的没人信,说不好的也没人信。再说文化站也没实权,清水衙门一个,请客送礼也轮不到我们。要是这唯一扶贫的机会也把握不住,也真是可惜了。不知是谁也不知是通过谁的关系问到了镇里,为啥文化站就不能学雷锋做好事呢?果然,镇长打来电话询问“何站长,别迟疑了,该扶贫就扶贫。风调雨顺好育苗,晚了就该误农时。要说我这脑袋还真是不开窍,愣是没听出话中有话。还哼哼唧唧的附和。镇长终于没了耐心:清贫如洗的秀才啊,不信你们口袋里装几个羊粪蛋,还能吃空财政。本来想写一篇小通讯的,被镇长一席话,搞得灵感全无。愣是没挤出一个字。没多一会儿,财政所的胡所长又来电话,老何。财政所帐号里的钱可不多了,要抓紧啊。晚了黄瓜菜就凉了。这下,我恍然大悟,敢情取钱也有个先来后到啊,就像小时候常说的:老师老师快放学,我家今天挂面条,一人一碗零一勺,回家晚了吃不着。想着想着,我哈哈大笑,老大不小的了,咋就忘了呢?“叮铃铃”电话又想起来,心情好了,这枯燥的电话铃声也格外好听,简直就是天籁之音。我一接,客运公司毛书记的声音就飘过来:我们公司新来两台大客车,真带劲。状态好的那是一塌糊涂,尤其是爬山过河,那真是......哎,你到底定不定啊? “好了,不跟你罗嗦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就是多加了几个服务员吗。那也不是外人,有书记的驸马。镇长的三丫头,再就是我外甥。”电话“咣”的一声撩了,我的心立马紧缩了好一阵子。等到我的心平息了之后,拿出文件,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哼,文化人咋了,文化人就不会学太公钓鱼吗?急啥?第二天,我穿戴整齐。屁股还没坐稳。“嘀嘀”两声,三台崭新的大客车呼啸着驶进大院。门“唰”的一声打开,我一看,人还挺全的,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财政所的胡所长笑眯眯的递上一张现金支票:五万,先用着,不够再追加。客运公司毛书记的手像熊掌似的,大声喊道,三台沃尔沃够不够,不够就递个话,别客气。有人立刻回答:不用了,我们挨个门粘了封条。还在上面留了言“学雷锋,做好事。扶贫一周,暂不办公。 “这我就放心了。“于是我小手一挥,“全体上车,扶贫去......”以后的是我的交代一下,我到底还是晚节不保,被记大过次。镇长、客运公司毛书记、财政所的胡所长。还有其他的七个人,统统被双规了。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何玉忠)
何玉忠:黑龙江省作协会员,昆山野马渡雅集成员,著有长篇小说《轨迹》,《苦乐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