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送礼回来，小林的心就像一叶小舟被推入激流，起起伏伏，五心不定。听说郑局喜欢雨前龙井，他去拜年时就送了一盒精装的龙井。并按照老丈人教的法子，把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放进礼盒的泡沫夹层里，不显山漏水的给郑局拜了年。老丈人说，他眼看就奔四了，小小的科长已经当了快十年了，比抗日战争还长；虽说干得不错，年年都受表彰，可不跑不送，只能原地踏步。再不加一把火，他眼看就过了提拔副处的年龄杠杠。正赶上单位的一位副书记马上到站了，据说盯上这个位置的人不在少数。从组织部门退休老丈人给他分析，他再错过这临门一脚，只能在小科长的位子上混吃等死了。送了礼，按说心里该踏实了，可老婆秀珊三天两头撺弄，让他多打听打听，局里上会研究没有。送出去这三十万，本来是打算给老婆换车的，那辆长城赛弗已经快报废了，抛锚把老婆坑在上下班路上已经两回了。还是丈母娘说服了老婆，他的事儿要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老婆还没到更年期，打送礼之后，只要见他就唠叨个没完；一会说，要是三十万没有给他换来副处的乌纱帽，鸡飞蛋打，和他没完；一会儿唠叨，那三十万本来打算给她换辆高配的沃尔沃的，这一下，等猴年马月才能换车呀.....终于，盼望已久的电话打来了，是一位老同学，在局组织部当组织员，不过是副处级。他告知，本来会上讨论，他已经比别人稍占上风，可关键时候，省厅给书记来了个电话，最后眼看着煮熟的鸭子又飞了。他头脑嗡地一声钟鼓齐鸣，至于老同学安慰他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满脑子混沌一片.他下班后饭也没吃就蒙着头睡了，其实压根儿睡不着。老婆今晚值班，他要好好想一想明天怎么给老婆交代。原本给老婆换车的三十万一下子打水漂了，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老婆还不把气儿都撒到他头上，想一想都头痛欲裂。一晚上快把脑汁挤干了，也没想出个能把老婆哄得相安无事的办法，只好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已经这样了，权当那三十万捐献给灾区了。他头昏脑涨的起床后进了卫生间，刮起了胡子。他一直在用带刀架的老式箭牌刮胡刀，觉得现在的电动刮胡刀没劲儿，听着滋滋的刮胡子的声音，也是一种解脱般的享受。老婆回来了，风风火火推门进来，一进门就像吃了炮仗般吼了声“姓林的，你这个王八蛋，赔我的车，三十万啊....”，看来老婆已经知道了。如今的会议跑风漏气是常态。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应付老婆的狂轰乱炸的，只知道在实在忍受不了时，捏起换下来的刮胡刀片，在脖颈上来了一下，然后如同解脱般的进入了一个黑暗世界。他睁开眼时，迎接他的是一个苍白的世界，还有老婆那万分悔恨的泪眼，女儿妞妞一幅惊慌失措的模样儿，明显她被吓着了。老丈人在一旁尽量压着嗓门在说教女儿。他明白，他没有脱离苦海，他被救了，他躺在医院里。他在医院里躺了一周，在这期间，一位副书记和班上的同事先后来探望。按老丈人的安排，对外一致说为了孩子上重点中学的事儿，两口子为给校长送礼的事儿吵架，而他再三坚持不能送礼，不能助长社会上的歪风邪气，显然是正人君子的形象。吵着吵着老婆一气之下动了手，抓起刮胡刀给了老公一下。老婆心甘情愿地背了黑锅。他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喉管虽然没有割断，但受了伤害，不能说话。出院后他就去上了班。虽然说话有点困难，像捏着喉咙装娘娘腔，但浑身其它零件没问题。给大家留下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知识分子的迂腐印象。只是脖颈上留下一个项圈般的伤痕。朋友开玩笑说，你想扮演闹海的哪吒三太子呀。这天晚上，丈母娘经营的小卖部关门后，喜滋滋地上门来，一幅捡到了金元宝似的模样儿。原来，老丈人建议增加的收购烟酒等礼物的营生今个儿又开张了。一位领导的保姆送来了价值千元以上的名茶，她只花了六百元就到手了。拿来让女婿享受享受领导的待遇。老婆就像馋猫见到了鱼儿，嗷地尖叫着就扑过去。他也看到了那似曾相识的精装礼盒。两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礼盒，彼此能听见怦怦心跳。那熟悉的红黄绿三个精美的茶叶瓷罐儿，当他用颤抖的手指从隔着瓷罐儿的泡沫隔层中捏出那熟悉的银行卡时，老婆一把抢在手里，哭了笑，笑了哭.....（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太阳雨）
作者简介：毛学智，笔名；太阳雨；微信网名；金秋鸿雁。陕西省蒲白矿业集团退休干部。陕煤集团作协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三百余万字，曾出席全国第五届青年文艺创作者代表大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