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全国《官场微小说》征文】14作品：影 子 || 张先军

门卫老李明显地感觉到，那个骚扰他多年的影子，最近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

老李的影子不是阳光下，月光下，灯光下自己的身影，而是从大脑中产生的幻觉。每当工作间隙或休息之时，那个幽灵般的影子，就会在眼前萦绕。时而骨瘦如柴，面目狰狞，在眼前晃悠，惊得老李毛骨悚然；时而如一股阴风，从脑海里一掠而去，搅得老李心绪不宁。

这个影子早在几年前就有，偶尔出现，霎那间就过去了。而最近，这个影子愈加猖獗，直接影响老李的工作。前不久，一辆小货车进大门，示意老李把门开大些，老李竟然把摇控器按错了。幸亏司机机灵，没闯祸。

有人建认老李去医院检查。从不进医院的老李，这次倒很积极，一大早空着个肚子，从抽血化验到CT到核磁共振。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老李给医生说了影子的事。医生说：“放心吧，没事的，心情开朗些就会好的。”老李甚是不悦，心里骂医生是白吃干饭的，连个影子都不会看。

骂归骂，老李回到家还是听了医生的话，整天快活的工作，口里时不时地哼着当年学得几句走腔的样板戏。桌子上增添了个小瓷壶，老李也学着品起了茶。然而，那个影子无孔不钻，无时不在。更可恨的是，老李感觉背后总有人戳他的脊梁骨，挠他的后脑勺，瞧他的眼光怪怪的，显得很虚伪。

老李请了假，进了省城的大医院。几天折腾，毫无异样。老李给老教授说了影子的事，缠着老教授，无论如何给开点儿药。老教授强忍着不耐烦的心情，建议说：“要么去精神病院复查一下！”老李一听，肺都要气炸，狠狠地顶了一句：“你才是精神有病呢？”气冲冲地走出了医院。

老李也有自己的想法，下周就退休了。退休后远离县城，回到乡下老家，种几畦菜园子，摆弄些花草；没事了找几个老伙计喝个小酒，下个象棋，把时间安排满满的，看你个损人的影子还能撵到乡下不成。

老李度日如年，强撑着站好最后几天岗。然而他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星期六的早晨，县长打来电话，说晚上叫了几个老同志，在一起聚一聚。还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只要带上银行卡结账就行了。”老李表面上“好，好”地应着，可心里忐忑不安。因为他最怕县长看到他的那个影子。

原来老李曾是县长的排长，他们同在猫儿洞里立功，同时退伍，又回到同一个县工作。老李从正科退下来，新任的县长就调他到县机关看大门。

宴会两大桌子，都是县机关的老干部，老熟人。县长先讲了些客套话，然后讲到：“老李无论是在部队，还是在地方政府任职，清政廉明，一尘不染！是我们每个人的榜样。”

此刻的老李，一反常态，打断了县长的话说：“别说了，是我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今天我向政府自首，我是一只臭苍蝇，是一个腐败分子。”在座的人无不为之一震。餐厅里死气沉沉。

还是县长打破僵局：“那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是咋回事儿？”老李含着泪说：“我用县机关的车位换饭吃了！”

在场的人都捂住鼻子，暗自发笑，谁都没想到老李冒了这么一句。

县长倒是沉住气，漫不经心地说：“就你那点破事儿，你还以为是什么秘密！检察院的同志早就调查清楚了。”                        

县长向大家继续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门卫工作和正常的作息时间正好相反，我们上下班的时间正是他最忙的时间，老李为了工作，把吃饭的时间和我们岔开，改三顿为两顿。前几年隔壁有个小餐馆，老板把车停在县机关多余的车位上。老李每天到小餐馆就餐，老板为了感谢老李，只收菜钱，主食少收或没收钱。”

县长又说：“这事调查清楚以后，并在会上做了决定，老李的过错，下不为例，不再追究。”

县长接着宣布：“政府决定：老李退休后，继续聘为门卫，工资每月另外增加300元生活补贴。”

老李热泪盈眶，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个讨厌的影子在不知不觉中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