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与秘书
郑晓初经常说，他能有今天，多亏老领导游勇的调教和磨砺。他没辜负老领导游勇的期望，一步一个脚印，一路摸爬滚打，六年前干到了正县级。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郑晓初大学毕业分配在县委办公室上班。不久，县委新调来一位副书记叫游勇。在县委班子里，游勇年纪最大，经历丰富，资格也老，在市属国有企业担任党委书记十余年。那个企业是按行政正县级别管理的。办公室安排郑晓初给游勇当秘书。郑晓初听说，游勇是个难讲话、难伺候的主儿。还真是那么回事，一开始郑晓初就领教了。这叫刚学剃头就撞上个络腮胡子。游勇下乡调研，首先来到龙门。郑晓初向书记、乡长介绍：这是县委新来的副书记游勇。游勇阳光灿烂的脸突然阴沉下来。郑晓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来的路上，游勇有意把话拖得老长：小郑哪，你介绍我要全面一些，我是正县级的副书记，难道你不知道吗？郑晓初幡然醒悟，醍醐灌顶，日后但凡介绍游勇，都加上注脚——正县级。帮游勇印制的名片自然要带上括符——正县级。调研告一段落，游勇又到市对口部门走访。郑晓初鞍前马后，照应周到妥帖。第一站到市农业局。到了目的地，郑晓初急忙下车，打开车门，待游勇下车，又关上车门。郑晓初小跑几步，赶上游勇前面。游勇放下黑脸，眼睛冒着火星：你看你，怎么走在我前面呢？郑晓初陡然刹住脚步，落在游勇身后。第二站到市林业局。郑晓初尾随游勇。游勇回过头来，眸子灯笼似的：怎么搞的，还要我给你带路啊？第三站到市水利局。郑晓初迟迟不敢下车，因为他不知道该走在前面还是后面。见郑晓初不动弹，游勇也不下车，空气异常沉闷，车内死一般的静。眼看“暴风骤雨”即将来临，郑晓初只得硬着头皮下车。郑晓初怔怔的凝视着游勇，蹑手蹑足的与游勇平行。游勇忍不住发笑，不无椰榆地说：小郑跟我平起平坐了。郑晓初羞了一个大红脸。游勇来了客人，在县委招待所接待。郑晓初负责张罗，也帮助陪客。上了几道菜，各自倒了酒。见郑晓初按兵不动，游勇当场发话：怎么还不敬酒啊？郑晓初迅速端起酒杯，脖子一仰，一饮而尽。没过几天，游勇又来了客人。一上桌，郑晓初酒杯一端，大口正要张开，只听得游勇说了句，我还没敬酒呢，你怎么就喝上了？郑晓初嘴唇一抿，轻轻放下酒杯。那时，没带家眷来的交流干部，都暂住县委招待所。差不多同时调来的印副县长，跟游勇同住一个楼层。有一个晚上，印副县长来串门。游勇吩咐郑晓初：倒杯水给印县长喝吧。印副县长连忙摆手，说：不用倒水了，同一楼住的，莫这么客气。郑晓初准备换上一杯。被游勇喝住：好啦好啦，何必浪费呢！郑晓初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做错事的孩子。尤其让郑晓初心力交瘁，苦不堪言的是，游勇对文字材料要求忒高，十分挑剔，近似苛刻。郑晓初通宵达旦写的稿子，第一次送审很少过得关的，要么被批得体无完肤，要么干脆被“枪毙”掉。郑晓初在游勇身边，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知如何才是。他担心有朝一日会被游勇拿捏痴了、呆了、傻了。他迷茫、彷徨，整天闷闷不乐、心事重重。时光不会因为某个人难过而放慢脚步、停止不前。转眼三年过去，游勇年龄到点，即将退居二线。郑晓初既为自己逃出生天而大喜过望，也为自己无所作为而黯然神伤。那天上午，八点准时。郑晓初跟平日一样，为游勇收拾办公室，整理文件。游勇面带微笑，兴致勃勃跨进门来，招呼郑晓初坐下。郑晓初泡好一杯茶，端到游勇面前，与游勇面对面坐下。游勇温情和蔼，像父亲一样可亲，轻声细语地说：你跟我这几年，劳累了，辛苦了，也受了不少委屈。我已向段书记举荐了你。我介绍你品行端正，可信可靠，能干肯干，灵活勤奋。段书记听了很高兴，同意我的意见。组织部很快就要来考察你。我马上就要退下来了，为你求得进步是我向组织上最后提出的唯一的要求。做秘书与当领导可不一样哦，你要有个思想准备呀。不过，我相信你一定能、一定行。好好干啊！（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李圣安 ）
作 者 简 介：李圣安，笔名李果，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上饶市作家协会副主席。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写作，在省级以上报刊发表散文、随笔、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多篇。2017年在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生活的脉动》。主编的散文集《粮缘》于2020年7月在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