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家的年夜饭
吃过晚饭，洗刷完毕，局长就端端正正地坐在电视机前了。退休一个多月来，这似乎成了他的常态。电视里播放的是中央电视台音乐频道节目，大概要过年了吧，播放的节目都带着喜庆。老伴从卧室里出来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今年就不请了吧？"老伴说：“今年的年夜饭啊，不用再请你兄弟姐妹吃了？”局长说：“这怎么行？年年都请的，今年不请了，这不大好吧？”老伴说：“出是出得起，我怕做了新规矩，今年请了，以后要年年请。”局长说：“以后归以后吧，今年是非请不可的！"局长拿出了当局长时的脾气。老伴说：“你一定要请，那就该订了，迟了，饭店里就订满了。”局长的兄弟姐妹一共四人，大姐、三弟、四妹加他。兄弟姐妹都住在同一座城市里，平常忙，少有往来，但年底聚一次是必修课。原先是轮流"做庄”，但自从四年前局长赶上末班车，当了“局长”，这"庄"就专属他了。局长重亲情，每年的年夜饭，变着法让兄弟姐妹尝新鲜，当然，这饭钱局长是有办法报销的。但今年不同了，退休了，再请，这钱肯定是要自己掏腰包了。这时，手机响了，是局长的大姐打来的：“大弟，是我，我想跟你说，今年的年夜饭你和弟妹到我家来吃吧。”局长说：“这怎么行，说好了是我请的，再说我饭店都订好了，不能退的。”局长首次向大姐撒谎。局长说：“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我骗大姐你干吗？”局长撒谎越撒越溜。局长想，真的应该如老伴所说的，要马上落实饭店了，否则，大姐再打电话过来，问哪家饭店，自己说不出子丑寅卯，岂不就露馅了？于是立刻从手机中找出通讯录，找到去年吃过的那个酒店，打了过去。
电话很快通了，是一个很甜美的女生声音：“我是阳光大酒家，请问您需要什么服务？”女生说：“不好意思，刚接到通知，今年本店的年夜饭预订一律取消。”女生说："不是我们不想做，是不能做，您没看新闻吗，关于最近的疫情？”局长“哦”了一声说，不甘心：“就一桌，都是自家人，能否通融一下？"女生说：“真的不行，要不你问问别的酒店，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单。好了，预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说完，电话里一串盲音。局长只得又打下一家，结果，答案大同小异。局长明白了，看来真是如此，都是这疫情闹的，正想着该如何向大姐解释，电话又来了，还是大姐的。大姐问：“大弟，我刚才忘记问了，你这次订的是哪个酒店呀？”局长说：“大姐，别问了，刚刚酒店来电，说是疫情的原因，这次所有顾客预订的年夜饭都取消了。”大姐似乎很惊喜：“是吗？取消好，省得又要你破费。好好，那今年的年夜饭，你和弟妹就来我家吃吧。”大姐生气：“什么到时再说？就这样定了。好了，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幼儿园接孙子了。”和大姐通完电话，老伴一旁打趣：“老了老了，你撒谎也更上一层楼了，你什么时候订的年夜饭？”老伴一走，局长就独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也许真的老了，看了一会儿，眼皮发沉，于是，就闭目养神起来。局长刚迷迷糊糊进入梦乡，门突然开了，局长抬头一看，是小弟老三和小妹老四来了。老四说：“哥，就等你一个人了，你没来，我和老三只好到你家里来请你了。”局长说：“吃年夜饭？怎么搞的，你嫂子也没跟我说呀？再说，说好是我请的。”老三说：“什么你请我请，一家人还用分得那么清吗？走！大家等得都急了。”果然，局长一行人到酒店，老伴和大姐她们都已经围成圈坐在大圆桌边了。桌子上的菜是清一色的海鲜，除此，还有好几瓶一看就知道是很名贵的酒。局长刚坐下，还没动筷子，服务员**过来问：“不好意思，打扰诸位了，今天你们谁买单？”局长看了看女服务员，说：“小姑娘，你是新来的吧？”局长说：“我和你们经理是老朋友了。老规矩，我签单，你们年前或年后来局里结帐。”说着在女服务员递过来的本子上“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谁知，服务员**刚要转身走，不知哪儿冒出来俩男人拦住了她：“慢！把本子先放下。”随即转向局长：“这上面是你签的字？”来人说：“你还真不能作主，除非你自掏腰包。对了，你以前吃年夜饭签的单也不能算数，也要请你补交。”局长听得有人在耳边叫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见是老伴，就问：“你回来啦？”老伴点点头：“做恶梦了？又是叽哩哇啦又是手舞足蹈的。”说着进了卧室。局长想，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呢？退休前也没做过呀，怎么退休了，反倒做了？ 这时电视里播出的已经不是音乐频道的节目而是法制频道的节目了。节目里，主持人正在讲述一个案例，说某官员最初的腐败就是从家宴公款买单开始的。局长不敢看下去，迅速把电视机关了。良久，他在手机上摁了一个号码：“是财务科的小陈吗？我是老局长，麻烦你明天上班，帮我查一下，这四年里春节前那段时间，我一共签了多少报销单子？对！都是一千块以上的。”（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谢复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