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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微小说：《果与因》

更新时间：2020-05-16 21:54:09 来源： 作者:郇志奎 浏览1277次 文字大小：大中小

果与因
文｜郇志奎
张大坤在局办副股长的椅子上一坐就是十年，硬木的椅子面和背靠逐渐磨出了包浆，看上去灼灼生辉，热屁股却始终没能把冷板凳焐出温度。单位这些年推出了十几名干部，德能勤绩都不如他，看着这些人的背影儿，张大坤心里很是着急。毕竟，一个人的政治生命是短暂的，四十岁之前干不出点名堂，就只能等职级并行享受待遇了。论文凭和业绩，九八五本科、汉语言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十个指头把电脑键盘敲打得噼里啪啦响，万把儿字的汇报材料一个通宵就出手了，讲话稿引经据典子曰诗云，直把领导念得额头冒汗舌头打结。论工作态度，更是没得说，早来迟走，周末节假日加班加点是常态，股长安排的事情总能保质保量保时效，从不懈怠丝毫。
去年年终考核，单位得了一等奖。趁着领导高兴，张大坤说了自己想进步的愿望，领导拍着张大坤的肩膀说，大坤啊，你是好同志，办公室需要你，我也离不开你。想进步是好事情嘛，文凭高才学好，就得有想法。这样吧，你好好工作接受组织考验，等一半年条件成熟了，你也成熟了，一定酌情考虑。张大坤听得热血沸腾眼眶湿润——终于要熬到头了。
庆功宴在云锦酒店举行，办公室九人连同门卫刘洋河坐一桌。席间闲谝，刘洋河朗读了一则微信段子，题目是《细节决定成败》：“……上厕所不能走在领导的前面，掏出来要半藏半露，不能完全彻底，不能让领导看见你的比他的长、比他的威猛而心里吃亏；领导完事了你要立即停下来，剩余的可以尿在裤裆里，让领导觉得你膀胱容量小前列腺肥大；领导抖三下，你必须抖四下，不能让领导感觉你的肾功能比他的好……”全场笑翻，众人喷饭。刘老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想进步的年轻人要仔细回味，这就是官场玄机，不小心违反了这些规则，就会自断前程，绝无出头之日。”
   原来如此！一语惊醒梦中人。书呆子张大坤这顿饭味如嚼蜡，一杯酒咽下，犹如炭火倒进喉咙，提议酒喝完，还没到轮流互敬环节，就醉得一塌糊涂。后半夜酒醒，他打开电脑给自己写检讨：
如厕问题：
单位的卫生间装修得十分考究。大理石防滑地板，银白色美缝，四壁的瓷砖上印有仕女图，青花瓷那种，富贵素雅。进门是洗手池，台面上放着洗手液和抽纸，水龙头侧面的墙上装有感应热风机。经过一个廊道，转身，才是“解决问题”的地方。右手靠墙四个“小包”，左手墙上装有三个挂壁式小便器，人站在前面，就会有水帘落下，及时冲刷秽物。门卫刘洋河兼顾打扫卫生，每天喷洒两次玫瑰味儿空气清新剂，玫瑰熏香一直燃烧着，进了卫生间如同走进少妇的卧室，很是受用。
写下以上一段，他觉得跑题了，赶紧敲重点。
在电脑上填了一早上表，喝进肚里的几杯茶早已经变成尿液，憋得我在椅子上弓腰夹腿不停扭动。报表提交成功后，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卫生间，一脚踹开门，离小便池还有两米就汹涌澎湃起来，激流形成一道美丽的抛物线，与青花瓷发生碰撞，浪花四溅。淋漓尽致后我才环顾左右，发现局长也在小解。局长瞅着墙上的仕女，身下滴滴哒哒，如同岩崖钟乳石渗漏。我想打个招呼，一时间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提起裤子手都没洗赶紧溜了出来。现在看来，憋死都不能这样洒脱！如此张扬，你叫内敛的局长情何以堪？
错字问题：
局长的长处是平衡各种关系，化解复杂矛盾，短处是识字浅淡，经常念错字。比如，他说各股室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茶（荼）；有的同志不讲究公共卫生，还不接受批评，韦（讳）疾忌医，向前一小步，文明一大步嘛！；上级领导位（莅）临我局检查指导工作，要引起全局上下警惕（重视）；办公室写材料要通俗易懂，别再让上级听得张三李四（云三雾四）。我当场改错，局长没吭声，脸色很难看。以后，一定虚心接受批评，不再纠错。领导不认识的字，自己坚决不认识，万万不可逞能。还有讲话稿，绝对不能写笔画多的字，防止领导出洋相。
吃饭问题：
如果还有机会与领导同桌吃饭，一定要痛改前非。坐在领导的对面，这个位置肯定是下席，服务员会从这儿上菜。第一时间拨动转盘，把菜转到领导面前。不能低着头狼吞虎咽大快朵颐，留下肚子回家了吃泡面。要眼观六路总览全席，及时点烟倒茶劝酒，不能让领导杯子水面低于五分之四，酌量情况给领导代杯。最重要的一条，也是红线，再不能吃鸡头！必须用公筷夹给领导，有肉没肉不重要，那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待遇问题就是政治问题。饭后领导运动娱乐，务必守口如瓶，或者装作不知道。
以上条款，视作铁规，一日三省，打死不犯！
写完这些，张大坤心里感到一片光明，随后上床就寝。凌晨三点，张大坤在床上烙完一千零一个烧饼后终于进入梦乡——他坐在主席台上，眼前有写着“张大坤”三字的水晶桌签，有文件，有话筒，还有黑压压的听众。
（本文系官场微小说（ID：gc-wxs）原创首发，作者：郇志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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