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河
雨·河
晚上带着3岁的儿子散步,他拉拉我的手,“妈妈,你别往边边儿走,要是你掉到臭水沟里面,咋办呢?”我不禁笑起来,这可是我经常教育他的句子。
月光下,蓊郁的树荫、茏葱的野草遮蔽了“它”的模样,各色的虫子正在欢唱。它是否会感到委屈呢?如果能说话,它对于“臭水沟”的称谓恐怕要发出抗议。
至今,它还没有名字,但无疑它已经很老了。它也有过很美的时候,那种美,和我年纪仿佛的小伙伴们都领略过,它安放了我们年少时的欢乐。
大人们不会把它当成河,它还没这个资格吧。在孩子的眼中,它才是一条河,一条神秘的河,时隐时现。春天的时候河水很细,到了夏天和秋天逢上雨季,它就长大了,可到了白雪漫天的冬季,它就藏了起来。小小的我总结了一下,它是属于老天爷的河,它是在雨中长大的河。
小时候的我,最感兴趣的是小男孩从黑黑的淤泥里面抓出的泥鳅,从来没有想过河从哪里来,又到那里去。那时候我们没有玩具,在小河边的草丛看虫子也是一种乐趣。
长大了才明白,根本就没有河,那带给我们童年无数欢乐的,只能称之为小水渠、小池塘。但有一点我是对的,它的生命是雨赐予的。人们在地上挖出这么一条沟沟,就是为了把雨水引到田间的水渠里,经由这些纵横交错的水渠,它最终会流到离我们家不很远的黄河中。它没有源头,夏季暴雨时节,山上雨水顺势而下,冲入其中,它便立时变得丰盈,甚至是凶猛。有一年雨水特别多,终于在又一次暴雨突降的时候,小河呈现出奇观,不知哪堆得麦秸垛,被雨水携入其中,像一朵盛大的金黄的花,浮浮沉沉,我们都在围观,尤其是小孩子,拍着手,笑着跑着,追逐了很远,直到麦秸垛慢慢被水流打散,在水上铺成一片,然后慢慢没了踪迹,我们全然顾不得天空仍然落着雨点。很多年过去了,暴雨之后狼狈得倒在地下的电线杆子,狼藉一地的断枝和叶子,远远没有水面上漂浮的“花儿”让我印象深刻。对于儿时的我,它曾经如此壮阔,是当之无愧的河。
上学的时候,学辛弃疾的《西江月》,“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我一下子就记住了。从家走到那条河,也就百步来远,进入夏天,不用出门,那“蛙声一片”就已经在耳中了。水边从来都是各种昆虫的天堂,到了晚上就是它们大展歌喉的最佳时机,你方唱罢我登场,或者就干脆来个大合唱,和着知了,一声一声、时高时低,成为你入眠时的固定前奏,直到入了深秋,这场音乐盛宴方才散场。
如今,明月、鸣蝉、蛙声都还没变,这条小河渐渐变了。小河边上的坑洼的土路硬化成了水泥路,连带着小河的某些关键部位也得到硬化,它漂亮了;但它不再是人们喜欢亲近的小河了,山口处修建的养猪场、小河临近人家的生活污水使小河变了味儿,小河不再是条雨河,雨的冲洗也带不走那刺鼻的味道。
有了味儿的小河不再是孩子们的乐园。孩子们大多都有色彩鲜艳、新奇有趣的玩具相伴,吸引他们目光的事物也越来越多,单调无语的小河很难引起他们的兴趣,更何况时时散发恶臭的它让人想亲近也难。可孩子的童年少了一条小河为伴,多么遗憾。
有次我带着小小的儿子去给稻田地放水,他沿着田埂边上的水壕来来回回,不时把小手放在手里,让水从指缝见哗哗流过,欢欣雀跃溢于言表——孩子终究是喜欢水的。自那之后,我就喜欢带着他到附近的田地里散步,我童年时代喜欢造访嬉戏的土水渠拓宽了、也硬化了,不能像儿时那样随意跳上跳下,但那清亮的水依然可以给孩子很多乐趣,他最爱的看的是小石子丢下去激起的水花,随着啪的一声,小石子落入水里,他小小的脸上也笑开了花。
看着孩子大人似的掩着口鼻,心里顿生几分伤感。这条流淌着我童年欢乐的河,把无比生动活泼的自然印在我的心里、放在我的手里,难道就此憔悴、就此消逝吗?
忽而,孩子又拉拉我的手,“妈,你听小青蛙在唱歌”。
我脸上心里又漾起了笑意,小河在人们的生活中或许已经退缩到了不起眼的角落,但它仍然是一个天堂,青蛙、蝈蝈,还有许多叫不出名色的虫子,在它的怀抱里繁衍生息,他们的歌长了一年又一年,还是那么动听。
哪怕被遗忘,河的生命还是顽强的,即使它很小。(赵新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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