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水井
家乡的水井
◆蒋建军
我的老家在渭南一个叫长寿塬的地方。在当地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语:“二华(华阴、华县)的水浇入田,不如渭南的长寿塬”。长寿塬平均海拔大约在800米上下,比渭南城区高400米左右。位于渭南城区东南方的秦岭山脚下,这一地理位置注定了不管天多旱,每天早晨地里都有露水,庄稼挂满露珠。所以,这个地方每年收一季小麦正常年份下是不存在问题的,而华阴华县旱时如灌溉不及时,涝时排水不及时的话,粮食产量都会有所损失。这恐怕就是民间这一俗语的来历和在当地流传的原因吧。
这一地理位置也决定了这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地方。塬上没有河流经过,群众的吃水问题要靠打井来解决。好在上天是公平的,山高水高,塬阔水丰。自古以来,家乡的亲人们用水井解决自己的吃水和小范围的灌溉问题倒也悠哉。
从记事起,就知道我的村有两个涝池。母亲和姐姐几乎每天都要在位于我家后墙外边的涝池洗衣服。而父亲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用扁担挑着两个大水桶去村东头或村后排两户有井人家的家里去担水。有井的两户人家离我家都不远。东头的一家由我家出南门向东约有150米左右的样子,而后排有井的人家由我的家出北门(后门)也就是百把米的样子。但尽管后排有井人家离我的家更近一些,但父亲担水去的最多的还是村东头这一家,原因是路大一点,更重要的是,尽管两个井相距只有不足300米远,但井里的水质却有明显的差别,村东头的这眼井水清澈、甘甜,烧开后基本没有水垢,用我们今天稍专业一点的话说,这样的水属于软水,有利于消化和人体健康。而村后这口井的水,打上来后,稍泛乳白色,清澈程度没有村东头的好,而且烧开以后,壶里的水垢多,且担水时要经过村后涝池,还要上我家的一个小坡。所以,除非村东头人家不在,门不开,或担水的人太多,父亲有事急着完成这项每天固定的必须完成的关系着全家一天吃喝用水问题外,一般都是去村东头人家挑水。
挑水最难的是把水从井里提上来的过程。费神且不安全,有时费了半天神,提上来只有半桶水。这倒不是水量不足,而是桶和挂它的井绳上的铁钩绞在一起,发生了侧斜。所以,提水还是有些窍门的。井口上方一米多高的地方,安着一个提水要用的轱辘,轱辘的轴深深地、稳固的安在左边人工垒起的厚厚的砖墙上。右边装了一个L型,长约70多厘米的把手。轱辘上缠满了一圈一圈结实的细绳。圈数的多少是由井深决定的。村东头这口井大约有十几丈、30-40米深,所以轱辘上的细绳大约有50圈左右。提水时,先将桶和绳索末端的铁钩扣起来,在井口右手摇着轱辘把儿,向人站的方向一圈一圈将绳放下去,绳快放完时,听到“咚”的一声,说明桶到水面了,这时,要将绳再多放一圈,让水桶和水面充分接触并平倒下去,感觉桶灌满水且桶口朝上竖起来后,再一圈一圈绞上来。在这个环节上,有经验的人往往要把井绳摇一摇,抖一抖,这样能防止水桶和铁钩绞在一起,有时,要反复几次,才能将水灌满。当然,大多数担水人手上就是一杆秤,他(她)能感觉到水桶满没有满。
保障全家人吃水的任务,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水桶从最初的木桶变成了铁皮桶,扁担从父亲的肩上转到大哥、二哥的肩上。大约在我从初中还没有毕业的时候,由于大哥去外地工作,二哥当上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担水的责任便责无旁贷的落在了我的肩上。至今,第一次绞水、担水时父亲跟着,手把手指导我,担子压到肩上的沉重感,人不和桶的震动频率难以协调的,好不容易提上来的水洒在地上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待到自己考学出去后,这担水的任务又落在了老父亲的身上,也成为我们最不放心的一件事,毕竟父亲年龄大了,井口又很湿滑,一担水有120-140斤重,让年迈的父亲日复一日的去劳作,我们未免心疼,但又没有办法。因此,当参加工作后,由于离家并不远,一有机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揭开放水的瓮盖,先担上几桶水将其装满,临走时,再担几担,除了把水瓮装满外,还要将水桶的水担满存起来,以尽量减少父亲担水的次数。每年大年三十,回家最急切的心情,除了贴对联、扫地外,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担水,把瓮、缸、盆、锅盛的满满的。因为这时一大家人都回来陪父母过年,用水量大,且村里的讲究初一是不担水的。有井的人家也不允许你去他家挑水,说这样把他们的财气就挑没了。今天想来,水就是财这一传统观念在我的老家还是根深蒂固的。
大约在2000年左右吧,一天父亲兴冲冲打来电话说:“村里要安自来水了,要把水引到咱家,今后再也不要担水了。”我听了很兴奋。到周末,我们跑回家,拿着烟给安装工人一根一根发,以表家人和自己的感激之情。心里也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后再也不用担心父亲拖着年迈的身体,日复一日的向家里挑水了。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老父亲也于去年离我们而去。春节给父母扫墓时,我和村人谈起水井,村人说村里的井基本都塌了、填了,听后未免惆怅。心想,为什么不把它留下来做为村里的备用水源,也为大家留下一个念想。又问现在吃水如何?村民说:“现在的自来水还是井水,用的水是第三组村民小组(我们村是第五组)的辐射井抽上来,水质没有咱村东头的水好,村里这几年脑梗的人增多,不知和这水有没有关系。”我说:“那为什么不用西涧峪水库的水呀,据我所知,它从我们丰塬镇经过,只有三公里多呀。”村民说:“不知道呀,听说水库的水水质很好,而且能保障供水时间,不像现在,谁家过红白喜事了,水有时就供不上了。听说你在省上水利部门,能不能给我们呼吁一下。”听后不禁哑然,突然着得肩上的担子比担着两桶井水更沉甸甸的。我想会的,随着陕西水利事业的发展,亲人们会喝上比村东头井水更好的水库水,村里的涝池也会有水的。让我们共同努力和期盼。(引汉济渭办 蒋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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