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沙土

穿沙土

刘策源

千百年以来，黄河从黄土高原挟裹着大量泥沙，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黄河下游地区，填海造陆，汇聚沃野，改造良田，成为人们赖以生存和繁衍生息的基本土壤。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辽阔的黄河冲积平原，为人们提供了最为直接的生存元素。每个人从出生到殁去的生命历程，都与这黄河厚土发生着最为直接、最为亲密的联系。汲黄河水浇灌禾苗，阳光普照，万物生长，为人们提供了各种植物、动物和食物来源，并形成为一个完整的生物链条。在一个人漫长的生命历程中，衣食住行的各方面，都发生在这里，以及那些涉及成长、劳作、婚嫁、生儿育女、子孙满堂的故事，最终还要长眠于黄土。因此黄河、黄土是我们始终也走不出的精神家园。即使我们呱呱坠地，嗷嗷待哺，也是要穿上黄河沙土，成为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最初的与黄土最为亲密的接触。

“穿沙土”。婴儿临近降生，准妈妈就动手缝制一种沙土裤，实际就是一个带领口的布袋。领口两边是肩部，可以打开，有纽扣或带子扎紧。把选来的黄河细沙，上火炉炒熟，待温后，把婴儿轻轻放进去，让他躺在温热的沙土上，不凉不烫，妈妈一手抓领口，一手托底，来回上下地摇匀，整个裤内就温热起来，还可以搭上小被子保温。这时的小宝宝只把头露出在外边，里面可以手舞足蹈，自由自在，既暖和又快乐。

更重要的是宝宝的大小便不用管了，有便溺，水分很快就被沙土吸收，不会因为换尿布不及时，屁股上出现湿疹。沙土裤每天换三次，换的时候直接将袋中沙土倒出，沾上粪便的沙土会自然形成一个个小圆球。这时将小宝宝一手托起来，另一只手氆氇氆氇小身体上的沙土沫沫，再轻轻拍拍他的“小屁屁”，就是一个清爽和干嗦，宝宝那欢快高兴的劲就甭提了。黄河提供了取之不尽的沙土资源，这种就地取材，用之不尽的“穿土”方法，是黄河沿岸民间母亲的天才创举。

作为“穿沙土”的特定内容，有时还会被借喻。在山东，形容小孩子时会讲“你是穿沙土长大的”。当有人要摆老资格，会对对方说：“当年我是看着你穿沙土裤的”。现在广大的沿黄乡村，各方面条件都好了，或许再没有穿沙土的了，可是在许多年以来的传统里，就有小孩子穿沙土的习俗。在经济落后，生活条件较为艰难的年代里，黄河两岸，深为流行，常常会见到推着独轮车，或者自行车的男人，喜滋滋地、屁颠屁颠地到黄河滩地里带沙土，去养大一个又一个的孩子。

生在黄河边、长在黄河边的人，从小多会有“穿沙土”的经历，只是自己没有记忆罢了。一个人穿过黄河沙土，也就多了一份与大河母亲直接的亲近，多了一份“黄河之子”嫡系真传的自豪，也多了一份对黄河母亲深深的缱绻和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