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老屋
《项脊轩志》是明代文学家归有光的作品。作者通过记述青年时代的书斋,着重叙述与项脊轩有关的人事变迁及“百年老屋”的几度兴废,回忆家庭琐事,抒发了物在人亡、三世变迁的感慨。
我第一次读《项脊轩志》是在高中时代,那时便感受到了归有光是怀着深情与感伤写就此文的。此后,在大学闲暇时,在刚毕业漂泊不定彷徨时,我都会读起它。夜深无人的时候,一个人读着读着便会泪流满面,然而这泪水究竟代表着什么,也许复杂的难以名状。
百年老屋
“项脊轩,……,百年老屋,尘泥渗漉,雨泽下注;每移案,顾视无可置者。”每次读到这几句时,我就会温情地想起儿时所住的“百年老屋”。
土坯结构的老屋是爷爷腾挪给我父亲、母亲的婚房,听母亲说是因为它相对较大而且敞亮。由于当时屋龄已有十几年,到了我五六岁时便已开始成为危房。那段岁月里,我最喜欢晴天而讨厌阴雨连绵。倘若在天气晴朗的白天,屋中就会出现不少大小不一的亮光,我会好奇地观察它们在地上、墙上爬来爬去;到了夜晚睡觉时,躺在床上便能透过屋顶的孔洞看见眨眼的星星,数着数着我也就睡着了。不过,要是阴雨连绵可就没那么悠哉了,母亲会在屋里摆上十几件盆盆罐罐用来接住漏进屋中的雨水,就连床的上面也要用竹竿支起很大的塑料布才行。到了夜里雨仍旧不停甚至变大的话,我就没法睡觉了,母亲会反复查看屋中各处“灾情”以便来回挪动“家产”,而我也要坐在床上定时用竹竿把塑料布中的积水准确无误地“赶到”床边地上放置的大木盆中才行,现在想想只有五岁的我干的真是技术活,要兼顾睡觉偷懒与“保家卫床”两不误。
后来,父亲打工挣了些钱就另选地方盖了新屋,那间屋子也就开始自行崩坏倒塌了,常常听老人说“人是屋子的胆”,我想也许有点道理吧。这座伴随我有点苦涩而又简单快乐童年时光的“百年老屋”,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中,然而它却永远留在了内心深处,给我以温情与抚慰。
无名丰碑
“妪,先大母婢也,……;娘以指叩门扉曰:‘儿寒乎?欲食乎?’吾从板外相为应答。语未毕,余泣,妪亦泣。”说实话,读到这几句时,我首先想到的不是父母,而是可亲又可敬的爷爷。
在我三四岁时,父母远赴新疆谋生,留下我在家由爷爷和二姨两家照顾。爷爷一辈子以磨黄豆卖豆腐养活一家老小,每次我哭着说想妈妈的时候,爷爷便停下手中的活计开始给我讲很多神话故事,现在还记得一些,比如:黄鼠狼恩仇记、包公明断冤魂案、乌龙勇斗小白龙、百忍成佛祖等等之类的小故事,一边绘声绘色地讲着一边熟练地用豆腐皮卷起白糖喂我吃,我有时候不愿意吃他就哄我说:“乖孙孙,吃完脸就变白喽,脸白了妈妈就会回来看你啦!”然后我便满心欢喜地吃了。
由于奶奶一直身体不好,在1989年我刚出生不足百天时,便去世了。爷爷独自承担起十多万元的债务,儿女们未成家时,问他还有多少债要还,他说:“你们还小,以后再说。”等到儿女们已为父母时,再次要求替他还账,他总是不慌不忙地说:“不多了,就还完了,你们都不容易,把小孙孙们养的白白胖胖俺就最高兴啦!”
2008年爷爷病倒了,检查后医生说是食道癌晚期,我们都没敢告诉他,只说他食道有炎症。父亲欲哭无泪,四处借钱给他化疗治病,慢慢他感觉到自己的危险处境了,于是便坚持回老家晏庄子为父母上坟。很快就到了2009年夏天,一放假我便回老家了,见到爷爷那天,他很高兴,不知说什么好,便说要我扶他起来出去走走。他在我的搀扶下慢慢挪动着,细细地看着那些融进自己生命全部意义的豆腐坊、猪圈、林地、池塘,走到村口,他怔怔地望了一会儿远处,平静地对我说:“孙儿呐,这些年你为了上学东跑西跑没少吃苦,老爷(爷爷)不要求你将来升官发大财,只求做个诚实不违法的人,像你老太(曾祖父)那样就够了。”我无声地点点头,自此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力气走出去了。
2009年农历六月初九凌晨,爷爷去世了,享年69岁。出棺那天,生产队里除了一户行走不便的老人外都自发来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出发前,屋里时断时续的啜泣声渐渐汇成洪流,屋中回荡着只言片语:“这么多年村里谁家没受过您老人家的恩惠啊;自己的农活不干帮别人干不是傻吗;豆腐卖的那么便宜价钱二十多年都没变图个啥啊;为给老嫂子治病欠俺的钱都说不用还了,前段时间还非要把最后的1500块钱给俺,让俺如何心安呐……”当时,我已不愿再想下去、听下去,也再流不出眼泪。
柿子熟了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2008年春天,我就要高考了,爷爷在只剩下遗迹的老屋旁栽下一棵柿子树苗,后来对我母亲说:“灿灿(我乳名)要上大学了,该找对象了,等两年就可以一起回来吃柿子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重孙儿。”我听说后只是笑了笑,没放在心上。
今年清明节回去给爷爷上坟时,我还特意看了看那棵略显孤单的柿子树,已有碗口粗,新叶嫩绿很是可爱。小的时候每年的国庆节我都会帮爷爷摘柿子,如今深秋已至,我想,柿子已经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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