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北京通惠河

三代人的北京通惠河

☆北京 宋凡

坐落在北京皇城根脚下的通惠河，承载着我家三代人的记忆。从父亲小时候开始，一直到如今。在这半个世纪的岁月里，我家伴随着通惠河的变迁，见证了通惠河的现代史。

　　北京通惠河始建于元朝，距今已有超过700多年的历史了。在我父亲小时候，通惠河水很清、很干净，河两侧划满了渔船。父亲跟我讲，我爷爷那时候也弄了一条小渔船，织了一个抬网，还养过几只鱼鹰。父亲还清晰地记着，那时候他还小，整日缠在爷爷身边，爷爷捕鱼，他就在一旁的水里游泳，潜到水底去抓甲鱼。父亲说，那时候通惠河里什么都有，小到小鱼小虾，大到黑鱼、鲶鱼，还有很多的甲鱼可以抓。可以说，通惠河承载了我父亲儿时最美好的回忆。

　　等父亲稍大了一点，就开始和爷爷学习打鱼了。父亲说，那时候家里打鱼全靠渔船上得那几只鱼鹰。鱼鹰脖子上长有一个大口袋，爷爷会拿绳子把鱼鹰脖子上的口袋扎紧，再饿上小家伙几天。到时候出船，小家伙就会站在船舷上，瞅准了水底下有鱼，然后一猛子的扎下去，干净利落的叼上来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来。小家伙脖子被绳子捆着，咽不下去鱼儿，只能可怜巴巴得让爷爷把到手的美餐拿走。这就样一次一次的扎进水里，又一次一次的吐出鱼儿来，忙活完一天，小家伙会用可怜的小眼神望着爷爷，爷爷才会让父亲喂它几条小鱼儿充饥，但也不能喂饱，父亲说，一旦鱼鹰吃饱了，就不去捕鱼儿了。

　　赶上放假，父亲总会和当时院里的小伙伴到通惠河里戏水。那时候，住在城东的人，夏天都愿意来通惠河避暑。父亲与他的小伙伴总是一早就去，在河里一泡就是一天。他们抓螃蟹、抓甲鱼、一起戏水、互相比着谁游的更娴熟，笑声，欢呼声，荡漾在美丽的通惠河上。夕阳西下，渔家点起灯火，满载而归得打鱼人唱着歌，父亲和小伙伴们从河里爬上岸，回头望着河上准备回家的爷爷。那个年代的通惠河，就好像坐落在北国之上的江南，是现代北京人所看不到的一番美景。

　　光阴荏苒，我小时候每次去奶奶家都会坐在父母自行车后面的小座上。每每路过通惠河，见不到父亲嘴里说的鱼鹰和渔船了。河里的水变成绿色的了，碧绿的水面漂浮着绿色的水草。通惠河两岸，时不时会遇见一些老年人在散步，他们穿着讲究得白色太极服，神色悠闲边走边听着广播。岸边的柳树垂着翠绿的柳枝，粉红的花儿吐着醉人的芬芳，一片花红柳绿。河水里，鱼儿有时会冒出水面，留下一圈圈的涟漪。每逢这个时候，父亲总是叹气，他会跟我说，他小时候的通惠河，鱼比现在多，水比现在清。而我呢，即便是父亲嘴里讲的那时候的通惠河，我没有见过。

　　等我又长大了几岁，不必再坐在父母自行车后面的小座上了，我可以自己骑车去看通惠河了。可那时的通惠河，早就不是以前的通惠河了。河里的水发臭，臭味大的即便是捂上口鼻，依旧能熏得让人喘不过来气。通惠河里的水，绿的瘆人，就好像小时候画画用的绿色调料混出来的一样。那绿里面透着黑黄，黑黄上还显出淡淡的红色。河上飘着各色的塑料袋，各种各样的橡胶轮胎，还有许许多多的生活垃圾。两岸边上的排污管，仍在已经被折磨的浑浊不堪的河水里，继续排放着又黑又臭的污水。河里也只剩下了水底若隐若现的水草，见不到任何的鱼，任何有生命的东西。昔日两岸种植的杨柳和桃花，都干枯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原来在通惠河边上的散步的人，早已经不见踪影。两岸的居民整天都因为河里滋生的蚊虫和难以忍受的气味儿而苦恼不已，周围不少的楼房早在已经人去楼空了。

　　傍晚，当夕阳西下，一只老乌鸦停留在干枯的树杈上，嘎嘎的叫，叫得是那么凄凉。通惠河上再也找不回以前的欢笑声和欢呼声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远处，堵车造成得滴滴声。大都市的繁华，带走通惠河昔日的美好，却带来通惠河今昔的死气沉沉和逐渐走向毁灭的失落。夕阳照射在远处的高楼，高楼上的玻璃折射出刺眼的光，晃的我眼睛生疼。不知道是因为我眼睛疼，还是因为我心里遗憾再也找寻不回父亲儿时的通惠河，我流泪了，就在那天的傍晚，就在那条长长的通惠河上，只有我的眼泪和那父亲遗失的记忆，伴随着日落西山，逐渐走向黑暗。

　　过了好些年，我家从朝阳区搬到西城区了，有很多年都没回到儿时的通惠河了。前几天，我穿越了大半个北京，想寻找我儿时的那个梦。那天傍晚，我又回到了通惠河边，让我眼前一亮的的是，这么多年来，通惠河水终于不再是我印象中的绿色的了。河水明显变清了，站在河边，不一会就能看到水里鱼儿冒出激起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河水里难闻的臭味也闻不到了，我看见好多的人穿着泳衣在水里尽情嬉戏，相互笑着，相互泼着水。在那边宁静的水域里，几位垂钓者安静的钓着鱼，聚精会神的望着水面，旁边的小桶里盛满了各种各样的小鱼儿。我问其中一位老大爷，通惠河怎么和以前比变化这么大呢？老大爷高兴的告诉我，正是去年，北京市人民政府开始大规模地治理通惠河，开展了通惠河中小河流治理工程，将困扰通惠河十多年的污水，排放在指定的污水处理厂内。老大爷还跟我说，国家专门设计了一套生态节水型水循环流程，让通惠河里的水不间断地循环，以保持水质的优质，这才有了你现在看到的美丽通惠河啊！

　　久违了！北京的通惠河。傍晚，我望着通惠河两岸的花草树木又重回了春天，望着河里恢复了昔日的生机盎然，我开始呼吸着河边清新的空气，便倍加珍惜着条来之不易的通惠河了。美丽的通惠河，也许你不会回到父亲记忆的样子，没有渔船、没有鱼鹰，没有渔家劳作时唱响的渔歌。但你有另一番的美丽，我看见了大人和孩子在你的怀里尽情嬉戏，我看见你两岸花红柳绿，生机盎然。夕阳西下，当柳树的影子约拉越长，河边的情侣在柳荫下幸福相拥，我仿佛看见你了的未来，你的未来一定会更好！我相信，随着人们对环保意识的增强，政府对水生态文明的不断重视，你一定会越来越美的。

　　这条美丽的通惠河，承载了我们全家三代人的记忆。河流的历史变迁，也体现了党和政府对水生态文明的重视程度。我记得，小时候听过得扁鹊见蔡桓公的故事。蔡桓公得病，先病入的是肌肤纹理间，但是蔡桓公不去重视，以至于发展到肠胃里，甚至到骨髓里，最后丢失了性命。我想，在大中华的锦绣山河内，小小的通惠河不就是那肌肤纹理吗？而那恢宏博大的长江、黄河、黑龙江、珠江不就是那五脏六腑吗？没有像通惠河这样的小流，何以能积成江海呢？同样，如果小流治理不好，一样也会像蔡桓公一样祸及江海的。所以说，小河的问题，或者说是通惠河问题，乃至千千万万个和通惠河一样的中小河流治理问题，都是大问题。重视水生态文明建设，促进人水和谐发展，保护水资源水环境，才是治理中小型河湖的唯一方法，这也是首都北京通惠河重新焕发青春的关键所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