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千河

心中的千河

☆文雪梅

家乡有条河，绵长，清澈。她没有长江碧波浩渺、琉璃千顷的神韵，没有黄河气吞山河、问鼎中原的气势，只是渭河左岸一个较大的支流，她就是千河。

千河像一条蜿蜒盘旋的长龙自西方天际飘忽而至，又从我们脚下展开缓缓东流。她发源于距离家乡不远的一个叫麻庵的地方，在阳光下，河水静静的流淌着，河水清澈、迤逦、波光潋滟，绿树夹岸，鸟儿翔乎其上，美得让人窒息。她卑处一隅，像一位绝不炫耀、毫无所求的乡间母亲，只知奉献，不求索取，激起我太多的梦想与渴望。

其实，在我看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流淌着一条河，随岁月的更迭，她更是频繁地闪回我们的梦中，满蕴着故乡的温柔，微带着漂泊的忧愁。河里流淌的已不是涓涓涟漪，而是浓浓的乡情乳汁。于我，千河就是我的心河。

家门有条蒲峪河，听村里老人说，它就是千河的一个小支流。从我记事起，我的童年，每天都枕着蒲峪河的流水声入眠，流淌在那条河里的岁月，时常停留在我记忆的每个角落，灌溉着我单纯、浮浅的内心水域。河水生生不息，像慈祥的母亲，用她甘甜的乳汁滋润着村庄和村庄里的一切。家就住河边，我感觉很幸运，自己就像河的一只眼睛，捕捉着映入视野的每一个瞬间。

最美的河水在夏日，绿荫掩映下的河边，洗衣的姑娘们会把各色衣服泡在水里，反复揉搓，心事随着河水缓缓流向远方；一头头路过的老牛贪恋河水的清凉，站在河边用尾巴系住一朵朵波浪，与河水嬉戏；男人们也爱上了河水，挽起沾满泥巴的裤管，径直坐在河中央的大石头上，河水洗涤着粗糙、黝黑的肌肤，鞋子、袜子，劳作后所有的疲惫一起顺水而流；正午，太阳晒得公路上的柏油也化了，顽皮的孩童则一头钻进河里耍水，路过的女孩子瞥一眼，瞅见他们光溜溜的身子，顿时羞红了脸。

夜晚，总有劳累了一天的人喜欢到河里冲个凉水澡，不乏有女人。如水的月色下，她们被清水洗浴的身体是那么美丽、洁净，犹如仙女下凡，就连天上一眨一眨的星星都把目光投递过来，也认为家乡的河边就是人间最美的天堂。

冬天，天寒地冻，白雪皑皑。为了防止河堤冻裂，水源地早已关闸截流，河水进入了甜蜜的梦乡，整条河成了洁白的玉带。河面上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虽然面积不是很大，可是孩子们依然饶有兴趣，喜欢在上面高兴的滑冰嬉戏。再看看河的两岸，没来得急流完的河水结成晶莹剔透的冰块，有的形似一朵盛开的花儿，有的则像栩栩如生的兵器，各式各样的冰块形成北方冬天一道最美的风景。儿时的千河就像一幅徐徐打开的画卷，带给家乡灵气和活力，让我们的生活充满了诗意和情趣。

上小学时，我和村里一群小伙伴在河边玩耍，一不留神一头就栽倒河里。正是汛期，河水猛涨，加之我长得体弱瘦小，又不会水性，只能在水里拼命地挣扎。急得河边的伙伴们束手无策，性急之下，它们大喊：“有人掉河里了！救命！”恰好，有人路过河边。他听到呼喊声，急忙跑过来，顺着流水寻找落水的我。彼时河水已经将我淹没，绕过石头，很快冲到下游，只看到一条鲜艳的红领巾飘零。那人跳进河里把那条“红领巾”拽了上来，倒掉我肚子里装得鼓鼓囊囊的水，才把我从死神那里夺了回来。从那次后，我开始对那千河有了恐惧，就像变了心的恋人，一向对你温柔软语，忽然却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怨恨归怨恨，可是，又不能离开她。

民以食为天，食以水为先。那时候，没有自来水，全村只有几口井，家里又住在土崖边，吃水要绕半家庄，越过陇马路要到另一个小组的井里担水吃，人们深深感受到了水的金贵，都说吃水比登天还难。不管春夏秋冬，寒暑往来，我每天有一件必做的事情，那就是担起扁担挑水去。两只沉沉的大铁桶压得我直不起腰来，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只为吃上一口水。现在想来，自己长得个子矮小，都是那时候扁担给压得不长了。当然，来之不易的井水是专门做饭的，洗锅刷碗、饮牛喂猪的水都是河里的水。在外工作的父亲一再叮咛我们，河里的水看着清澈见底，澄清透明，但是人是不能吃的，无论从PH、细菌总数、总大肠菌群、浑浊度、余氯、色度上看都不能达标。可是，有时候，我偷懒了，就背着母亲，悄悄就近取水，担回门前河里的水做饭，并大言不惭的为自己辩解：不脏不净，吃了不得病。那时，心中有个梦，那就是能吃上干净方便的自来水。但是，我知道这个梦遥不可及。

1995年，全县出现百年不遇的特大干旱。干裂的泥土像龟背，地里的庄稼干得都枯死了，井水也浅的舀上的是泥。千河里的水也小了，乡亲们不分白天黑夜，纷纷改水浇地，汩汩清水顺着水渠流向干渴的田地，滋润了干渴的喉咙。那年，我也才真正懂得“水是生命之源”那句话的真正内涵。接下来几年里，县上兴修水库、陂塘，蓄水工程开展的轰轰烈烈，我们村兴建集雨水窖和人饮站各一座，还在后背山里也新修了一座陂塘。记忆中，凡是家里有劳力的人家，男男女女，热热闹闹齐上阵，加入到了新修水利工程的建设当中，那热火朝天的场面至今让人难忘。

2008年，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村里传开了，那就是要拉自来水了。水源是关山沟里的，县机关干部、乡干部、群众，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不约而同的汇集成一股强大的激流，设计、规划、埋设管网，终于盼到清亮亮的自来水通到家门口了。有水吃了，村里几代人的吃水梦终于实现了！尝尽干渴的爷爷一气之下在家里安了两个水龙头，一个安在厨房里，一个院子里。放水的前一天，爷爷高兴得像个小孩，围着水龙头这里拧拧，那里看看，当白哗哗的自来水流淌出来时，爷爷和乡亲们都面带微笑，整个村子也在微笑。而我知道，这微笑，是自来水带给山沟沟里的人的幸福生活的真实写照呀。

彼时，班上有好几个住校的关山学生，我的同桌就是其中一个，他家住在山大沟深的范家台村。看到我们的自来水时，他羡慕的对我说：“看，你们都吃上自来水，用上电了，这梦一样的日子才能轮到我们呀？”我才知道，由于当时新建的小水电站少，电还没拉到他们那里去呢，自来水管道也未通。回家听父亲说，全县兴建和改造小水电站已经达到了14座，装机容量突破2万千瓦，迟早会有一天地。少年的千河里流淌着我和父老乡亲们的梦，心河的水缓行也好、迂回也罢，它总会伴随着心灵的感受吟唱着符合脚下步履节拍的歌。

长大后，我嫁到距离县城只有一步之遥的东南镇郑家沟村。每天，和所有为了生计奔波的人一样，行色匆匆从南河经过，来了又去，去了又来。累了，也会停下忙碌的步伐，遥望幽幽南河凝神沉思，宽大的河床拍打着我柔软的内心。河水溅起的每一个浪花都能牵起我记忆的涟漪。2010年，我所在的单位效益不好，每月只拿可怜巴巴的几百元工资，无奈，我离开家乡来到省城西安，靠着自己的写作之长应聘到一家报社谋职。城市里霓虹闪烁，高楼林立，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市，自以为自己不再是属于那个山坳坳里的人了，可不知什么原因，当我每天呼吸着浑浊的空气，就情不自禁的想起家乡蓝蓝的天空，澄清见底的千河水。多少次梦中，依稀可见千河的水缓缓而流，还有家乡亲人的笑脸。这正印证了那句话：“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家乡人。”原来，内心深处，我一直走不出千河的水域。

在省城呆了不到一月时间，我就落荒而逃，匆匆回到我日思夜想的家乡，见到了我魂牵梦萦的千河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随着陇州“秀水养城”步伐加快，一个自然清新、底蕴深厚、特色鲜明的“城在林中、水在城中、人在景中”的山水园林城市雏形初现。闲暇散步时，南河上一道天蓝色的拦水大坝映入人们的眼帘，湖水清澈见底，像一块晶莹透亮的水晶石，又好似一块无暇的翡翠镶嵌在陇州大地。河堤傍的河滨公园里绿树红花，鸟语花香，行人边赏水，边默默吟诵着石砌的走廊两旁雕刻着的古文诗句，让人们其乐融融，流连忘返。生活在小城里的人徜徉在湖水的微澜中，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随心所欲的走走看看，无拘无束的休闲锻炼，好不惬意。下雨时，雨点落在河面，像滴进晶莹的玉盘，溅起粒粒珍珠般的水泡，卷起了一阵轻烟似的热气。一阵轻风吹来，周围树木枝条东摇西摆，翩翩起舞。置身于其中，就像走进一个清远而温婉的梦中，走进了烟雨朦胧的江南小城，让人联想到了泼墨的山水画。

我站在千河边，面对此情此景，感慨万千，朋友们也忍不住道：“真没想到，陇州城是这样漂亮、这样美丽，快赶上宝鸡市了!”另一位朋友笑着说：“我看和上海的黄浦新区差不多了。”在这初春时节，我眼前的千河水，它安静地流淌，不汹涌，不激越，却自有一种沉稳与厚重，已汇成浑然天成的独特气质。因为喜欢，所以亲近。去年，县上事业单位选调考试时，我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水利系统，老天总是眷顾有所准备的人，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真正的水利人了！这下好了，自己有更多的机会让我走进水的世界，走进我魂牵梦萦的心河。

《道》曰：上善若水，水利万物，水之灾兮，人之过矣；水之兴兮，民之福矣。河亡病兮，政之失矣；河之康兮，国之盛矣。关山巍巍，奏千秋谐音；碧水滔滔，颂千河华章。

千河之水奔流不息，她像母亲一样孕育着陇州人。在今天，这条大河，更加焕发出无限的生机。它像诗歌一样有韵有形!26万陇州儿女凌波而舞，踏着千水之强音，以与生俱来的激越，信心百倍大踏步的前进在幸福路上。（ 陇县水利局）